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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打骂养父母，折腾家人；因为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因为他拮据的家庭无力支付精神病院的医疗费用，22岁的尚志军被养父母锁在铁笼中25天。在中国目前的1600万精神病患者中，太多的病人与尚志军一样受到不同程度的关锁禁锢。我们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对待他们？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又在哪里呢？

　　铁笼锁儿

　　笼子摆在门窗全无的新房正中。8月2日，尚志军已经在里面生活了22天。

　　铁笼是为22岁的尚志军量身定做的：一人长，一人高，一米二宽。铁笼拇指粗的钢筋和拴在脚踝上的铁链牢固得足以让他在里面安分守己。

　　如果洗理干净，浓眉大眼的尚志军应该是个帅小伙。可此刻他却如囚徒：发须蓬松，满身污垢，两只脚踝上的铁环深深勒入泛青的肌肤。

　　铁笼前横着一台旧电视机，电视机旁是一个水桶和一个小饭盆，盆里扔着半截啃剩的生辣椒。笼子背面有一摊尿迹，尿臊味呛鼻。

　　“没事！我还能睡觉，就是脚脖子勒得疼。”尚志军侧仰着头说这些话时，铁链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尚志军的光背下铺着一床与铁笼同色的薄褥子，褥面露出一道道被铁笼钢筋硌出的印痕。

　　锁尚志军的是他的养父母。7月10日，他们找来五六个人把尚志军抓住按倒，然后用铁链子拴住，压在大磨盘下面。

　　7月12日，尚志军用砖头砸断铁链逃走。他在外躲了一阵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家，结果又被逮住塞进了铁笼。

　　拆屋殴母

　　尚志军的家在河北省固安县东湾镇西湾村，紧靠大兴区南部。4个月大时，他被尚永利夫妇收养。如今，尚永利夫妇都已年近六十。

　　说起尚志军的事，尚永利的眼圈立即变红。近一两年来，尚志军对老两口的态度越来越坏，开始是顶嘴说话态度不好，到后来就是打骂。

　　“他动不动就要钱，不给就骂。有一回拿着斧子撵着要砍了我！你看，这是被他用铝合金条子抽的。”尚永利的老伴伸出一只手来，小指上有一道疤痕。

　　“半年前，我们被他折腾得实在受不了，就出去打工躲避他。”4个月后，老两口回来时一看傻眼了：新房的铝合金门窗没了，拉车、水泵、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所有的家具家什都没了。

　　“他都拿出去卖了，家里连张床都不剩！他还在屋门口挖了一条大沟，里面灌满了水，不小心都能把人淹死……”

　　7月12日，尚永利发现尚志军又在拆窗户要卖。“我上前拦，他抡着砖头撵着要拍死我！”老两口一怒之下，找人把尚志军绑了起来，现焊了铁笼子把他锁了进去。

　　“我们实在受不了了，不把他锁起来，他会弄死我们。”尚永利说。

　　精神反常

　　老尚夫妇说，他们两年前就发现尚志军精神上出了问题。“我们家盖房子砸地基，他就把住打夯机不让人动，谁动他就骂谁，嘴里还胡说八道什么‘盖房子家破人亡’。”

　　2001年春天，夫妇俩把尚志军骗到固安县东塘阳精神病院，医院确诊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他不承认自己有毛病，也不愿意住院。”老夫妇找过多家当地的医院诊治，花了2000多元钱，但都没什么效果，而老少两代的感情也越来越隔膜。“都这么大了，出去干活，干不了几天就不干了，一点儿长性也没有。在家里天天要钱花，不给就骂，有时还动手打人。”

　　尚志军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点问题。“脑子里想的太多太乱，经常头疼。”“跟他们要钱他们不给，我就控制不住要生气发火。”“我还特别清高，那些给人打工的活，一月挣不了几百块钱，我也不愿意干。”

　　尚志军说，父母出门的那4个月，他为了维持生活，就把家里东西都给卖了，随后买了手机、VCD、手表等这些他特别喜欢的东西。

　　这样，他和养父母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到现在，都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亲兄探望

　　“这孩子特懂事，平时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前年开车出了车祸，被人讹了6000块钱，他非常心疼，就窝出这么个病来。”一邻居这样解释尚志军患病的原因。

　　另一邻居却有不同的看法：“他爸妈说他有精神病，可这孩子平时对街坊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什么反常来。”

　　尚志军的胞兄杜志刚说：“小时候他养父母特别娇惯他，要什么给他买什么。谁想今天闹到这份儿上！”

　　杜志刚也是头几天才得到尚志军被锁的消息，一直在北京做小生意的他马上赶到尚家。

　　“我能理解尚家的难处，可是我弟弟毕竟是个人，你不能捆上铁链把他关到笼子里；这么弄，正常人也要折腾出精神病来，何况他原来精神就不好，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一翻交涉却无济于事，杜志刚只好给尚志军买了一堆香烟和食品。

　　无奈之举

　　“锁人时村里也派人来了，村里同意的。”尚永利这样解释锁人的原因。

　　“不把他圈起来，他父母早晚得给他弄死。”西湾村村支书杨泽说，“说是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可他家里供不起呀！村里经济困难，乡里也没有这笔资金，没法照顾他；给他申请低保吧，他还不够条件。”杨泽还解释说，把尚志军关入铁笼，是经村委会讨论、乡政府同意的，还经过县公安局的批准。

　　固安县公安局的一位姓高的负责人证实了这一说法。“这个尚志军几次要杀了他的爹娘，不把他控制起来，一旦出了事怎么办？”据说，当地近期曾发生过两起精神病人伤人案例。

　　“他这么胡闹，公安局也没法对他进行拘捕收容，因为精神病患者可以不对其行为承担法律责任。”“我们也没法要求他家把人送到精神病医院去，可乡下人他没那个条件。”

　　两难困境

　　8月6日，尚家终于同意放人：由尚志军的哥哥杜志刚把人带到北京看病。

　　8月7日下午，记者开车将兄弟俩送到宣武区精神病防治院。尚志军开心极了，跟记者聊了一路的“宝马、大奔”。

　　在专家的询问下，小尚不久就话语不着边际：一会儿说自己是联合国秘书长，一会儿又说谁谁拍了他一巴掌。

　　“要确诊是不是精神病，还需进一步观察。就目前看来，他的言语表现存在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他的精神确实有问题。”

　　大夫建议尚志军住院治疗，但费用问题难倒了杜志刚。据了解，北京精神病院的收费一般每月都在3000至5000元之间，而在北京做小生意的杜志刚一年的收入总共才2万元左右。

　　刚刚为弟弟逃脱牢笼而欣慰的杜先生此时又犯了难。他告诉记者，就在到北京的当晚，他一没留神，尚志军就失踪了，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来，原来他跑到北京西客站去了，就在那儿睡了一夜。

　　“现在他爹妈不管了，我来照管他也是难事。难道再把他送回去，放到铁笼子里关着？”杜志刚又陷入两难中。

　　据了解，目前全国有1600多万精神病患者，其中精神分裂症占半数，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有着和尚志军同样的遭遇。作者：邢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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