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总理”管动迁 ——记杨浦区五角场居委会支部书记王雅琴(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02日13:00 新民晚报

本报记者邵宁　　这是五角场的一个角，尽管远在上海东北部，可热闹喧嚣不亚于市中心；这是上海一个平常的社区，一排排老式工房里住着1869户家庭。但是，几个月后，这个社区，将彻底从上海地图上抹去。

　　这个社区就是杨浦区五角场居委会。把一个特大型居委“一锅端”，这在杨浦区是史无前例的。居民没有了，居委会自然也不复存在，更何况所有居委干部也都将搬走。然而，就在这最后一段日子里，居委党支部没有撤离，在支部书记王雅琴的带领下，它犹如一个战斗堡垒，坚守在阵地上。

　　动迁永远是一个矛盾旋涡。一方面，自家要被动迁，不知将搬向何处，紧接着，自己这个“小巷总理”也要离任；另一方面，又要让5000余名居民走得放心、走得舒心、走得高兴。这最后一班岗，王雅琴站得无比艰难，无比悲壮。

　　1、带头签约做榜样

　　王雅琴今年56岁，中等偏高的个子，清瘦的脸上戴了副眼镜。她早年是纺织系统的工会干部，家住在五角场淞沪路15弄5号，1996年提前退休后，来到这个居委会当支部书记。从去年起，五角场迎来了大建设、大改造的发展新阶段，邯郸路淞沪路这个角要建造一个上海最大的销品茂。位于这里的五角场居委全部被划入了改造范围，从今年5月开始到年底，将全部动迁完毕。

　　王雅琴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极为复杂。她在这里住了27年，实在舍不得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她又是一个基层党组织负责人，应该带头搬家。她还想到，其他8位居委干部的家也均在动迁之列，在动迁工作中，居民看居委干部，居委干部看书记。

　　搬，还是不搬，已无法选择。但早搬还是晚搬，还是可以考虑的。王雅琴说服了丈夫、女儿，选择了前者。她于6月底第一批和动迁公司签约了。她的家不大，建筑面积34平方米，加上搬场费、奖励费，总共只能拿20万元出头。而附近的新房价格至少要五六千元一平方米，二手房也涨得让人看不懂。家里积蓄不多，她选择方向只能是偏远的新村。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不知找了多少家中介，她终于在浦东高桥找到了一套二室一厅二手房，62平方米，23.5万元。

　　7月28日，王雅琴搬家了。搬家那天，许多居民都来了。他们依依不舍地说：这么好的书记搬走了……

　　7号的胡德华来了，她难忘王雅琴为她解决母亲的养老问题。胡德华的母亲20多年前再婚，对方是某大学职工。近两年，年过八旬的胡母得了老年痴呆症，同样年老多病的老先生无法照顾她，老先生的子女就把老太送进了敬老院。前去探望的胡德华发现老母孤零零地住在敬老院里，过得很不好，心疼得不得了，她指责老先生的子女虐待老太。双方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去年夏天，王雅琴冒着酷暑多次赶到大学宿舍，为双方调解矛盾，终于顺利解决了这个难题：两老办理离婚手续，老太由胡德华赡养，老先生补偿老太5万元。母亲安顿好了，胡德华给居委会送来一面锦旗。

　　90岁的孤老王奶奶也来了。她流着眼泪说，没有王雅琴这个“好女儿”，自己不会有今天。平时，王雅琴三天两头往她的小屋跑，冬天送棉被，夏天送西瓜，还为她找了个钟点工料理家务。老太体弱多病，前年患了鼻咽癌，动了手术。几个月前，老太突发心脏衰竭，又是王雅琴和居委干部将她及时送进医院，才捡回了一条命。她养病期间，王雅琴每天从家里端来甲鱼汤、鸡汤，给她补充营养。

　　王雅琴安慰他们道：我还没有走，我天天来上班，直到你们全部搬走、住进新居为止。她从新家赶到五角场往返要3个多小时，为了便于工作，她挤到了国顺路的母亲家。

　　2、为“钉子户”找房源

　　在王雅琴的带动下，在一个多月时间里，又有6名居委干部陆续签约。方国勇也搬到了浦东高桥，之前还和妻子在居委会凑合住了两个星期，女儿则送到了妹妹家。现在，老方每天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上班，还得摆渡过江。丁素芳、贾湘桃搬到了中原小区，每天坐公共汽车来上班，她们舍不得乘空调车。还有位居委干部买了大华的期房，现在亲戚家过渡。

　　今年的夏天，对于王雅琴等一班居委干部来说，是一个不寻常的夏天。自家搬家千头万绪，居民动迁矛盾重重，王雅琴和其他8名居委干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每天，他们挨家挨户发宣传资料，陪动迁工作人员发评估书，请户主签收。而居民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的配合，有的反感，有的情绪激动。他们的问题也各式各样：这个评估价对不对？我家的面积是怎么测算的？这么点钱叫我怎么买房子？还有些居民不了解情况，联名写信表示坚决不搬。

　　这时，王雅琴等居委干部起到了上情下达、下情上传的桥梁作用。他们一面向居民做好解释工作，一面把居民的要求、问题反馈到街道办事处和负责的动迁单位。街道请规划、房地部门及五角场开发办来开了六七次情况介绍会、政策咨询会，通过面对面交流，居民们的疑惑渐渐消失了。

　　王雅琴告诉居民：尽管动迁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但也带来了实惠。毕竟现在大家的住房条件不算好，好些人家厨房和卫生都是合用的，借动迁的机会能够改善一下。就说我自己吧，尽管搬得远了点，但新房子宽敞、明亮多了，而且市政建设力度这么大，今后交通会越来越方便的。有的居民决心“屏”到最后，好多要点动迁补贴。她说：“其实晚走并不一定合算。就算你‘屏’上几个月，可能多拿2万元，但现在房价一天一个样，到那时买套房子也要贵上三四万，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听了这一席话，这些居民的心也松动了。

　　动迁事关每户居民的切身利益，王雅琴知道，仅仅靠做思想工作是不够的，更应当为他们办实事，解决实际困难。5号304室的老孙一家三代同堂，经济条件较差。他在动迁刚开始就扬言：“阿拉反正是钉子户，钞票不到位不搬。”王雅琴想，要让老孙顺利搬迁，只有帮助他找到合适的房源。于是，她在自己看房的时候也替老孙留心着，一次在高桥看到一套三室一厅，仅22万，连忙告诉老孙，他一听觉得不错，连夜打电话给房产中介定下了这套房子，可是当他第二天一早到那里，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王雅琴觉得很内疚，便继续为老孙寻觅合适的房子。就在这时，王雅琴女儿的朋友介绍了一套位于闵行颛桥的房子，88平方米，带装修、家具，连冰箱、空调也一应俱全，30万。王雅琴自己也蛮中意，但想到老孙还没着落，忙带他去看，还替他还价5000元，老孙笑得合不拢嘴。事后，女儿责怪王雅琴，本来这套房子她自己想要的。

　　两个月来，王雅琴共为6户居民找到了合适的房源。目前，五角场居委会的动迁顺利进行，已有700多户居民签约了。

　　3、最不放心小哑巴

　　这次动迁，王雅琴还有一个最放心不下的人。他是一个特殊的社区居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20多年前，一个外地少年将一个麻袋扔在了五角场菜场，有人发现麻袋在动，就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听不见、不会说话，一只脚还有残疾，大家就叫他“小哑巴”。一个刮鱼鳞的老太出于同情，照顾起他来。几年后老太去世了，孩子便流浪街头。

　　小哑巴孤苦伶仃地长大了，他大部分时间睡在居民楼的楼梯下面，有时睡在菜场的摊位上。王雅琴当上居委支部书记后，知道小哑巴既是孤儿又是残疾人，便对他格外关心。她请木匠在弄堂里给他搭了间临时棚，做了张床，居民们送来了其他生活必需品。小哑巴结束了露宿街头的生活。他看到别人家都有门牌号码，就自己拣了块门牌钉上。

　　小哑巴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王雅琴给他起了个名字——王新生。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王新生。王雅琴包了他的早、晚饭，中午给他5元钱买盒饭，这样每月要在他身上花掉一两百元，而她的津贴不过四五百元，每逢过年，还给他买新衣服，给他压岁钱，带他到自己母亲家吃年夜饭。几年前，王雅琴还带他去长海医院检查，看能否开口说话。

　　这些年里，王雅琴为王新生付出了很多，可也有人不理解，说她多管闲事。王雅琴说：“我是一名党员，是一名支部书记，关心困难群众是我的责任。”去年，经向街道、区政府申请，在市民政局的支持下，王新生破例获得了低保，有了固定生活来源。

　　王新生尽管智力较低，没受过任何教育，但也知恩图报。平时他会帮王雅琴擦锅子、剥毛豆；弄堂里搞卫生，他拿着扫帚参加；晚上治安巡逻，他也戴上红袖章一道去。

　　在这次动迁中，王新生的临时棚也要拆掉，难道他又要在外流浪了吗？王雅琴找到五角场街道办事处主任孙栋成，给他讲王新生的故事，足足讲了两个小时，一边讲述，一边流泪。孙主任被感动了，特地去看了看王新生的生活情况。随后，街道为王新生的事开了协调会，向公安部门打了报告，为这个特殊的居民申报户口。杨浦区领导也作了批示，要求拨出一笔钱，妥善安置好王新生。

　　看到别人都在搬家，王新生也把自己的东西打了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开嘴，嘻嘻地笑了。

　　五角场居委的动迁故事还没有完。这个社区的搬迁，是上海市10年来大动迁的一个缩影。

　　王雅琴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不舍、伤感，又有憧憬和祝愿。他们知道，他们的离去是为了五角场的明天。今日五角场是一个?蠊さ兀俟饺辏饫锝绕鹨桓隽钊遂拍康男鲁乔6鞘保腥耍ㄋ亲约海蓟峤徊饺鲜兜缴崞〖业募壑怠?

　　王雅琴上门看望小哑巴王新生居委干部忙着打包，准备搬家。种楠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