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家大院“深似海”

　　80年了，虽然坐落在南昌市青云谱区的包家花园陷入历史的尘埃，但“包家花园”这个地名仍在承载着一个家族的盛衰史，让花园主人的后代怀着复杂的心情，用记忆轻轻拂去浮尘。

　　包忠宣是包家花园主人包竺峰的长孙，今年已有67岁，是省城湾里区教育局的一位退休干部。包忠宣说，虽是包竺峰的后人，他其实对包竺峰和包家花园并不了解，只是不久前他的堂兄给他寄来一份家史资料，他才明白自己出身“大宅门”。

　　老人包忠宣称，上世纪20年代，包氏家族在豫章城是一个大家族。当时，包竺峰仗着北洋军阀张勋的势力开钱庄、油行、布行、纸庄，产业遍布上海、南京、徐州等地。因包家财大气粗，更多的人把包竺峰当成上海的资本家。当年包家的房屋很多，并有一包家大院。大院的墙界东起下三益巷，西至六眼井，南自干家前巷，北至象山南路以北延伸至100米，仅店面就有30多家。包家大院人口约有100余人，加上佣人、女仆、厨师共数百人，可谓房产丰厚，人丁兴旺。

　　83岁的江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丁立鸣说，包家大院内有个荷花池，到了夏天，荷花池里的钱荷出水长成手掌样大的时候摘下来，用作荷包粉蒸肉、粉蒸鸡、粉蒸鱼的原料。

　　丁立鸣称，因包家人口众多，今天这个做寿，明天那个生日，经常宾客满堂。包家大院内有个戏台，可满足少爷们听戏、老太太看戏的需要。包家自己也有家班，如上海有名的花旦赵香玉（艺名，后成了包竺峰之媳）；并且，包家人一听说上海有名戏子演出，便包船去看戏。

　　包家花园承袭传统文化

　　1923年，国内局势动荡之时，江西南丰人包竺峰作为一个商人，择省城南郊一佛塔附近的“风水宝地”（原为佛塔路，今为包佛路），建起一座颇有气势的花园，名为包家花园。青云谱区地方志编纂办公室的熊威称，据青云谱区志记载，1923年，包竺峰任当时江西银行行长，其修建的包家花园占地面积约有20亩，如今的“包家花园”地名也因此而来。

　　“据记载，在井冈山大道南端，佛塔路以北，铁路以东的一片地区，以井冈山大道南端为轴分为东西两侧，呈长条形对称状，片区内的南昌市第一加油站便是当年包家花园的位置。”南昌市作家协会会员吴剑刃说。

　　“在包家花园附近就有包家100多亩良田。当年因租种包家的田，我常跟父亲到包家公馆交田租。”青云谱区69岁的黄让议老人回忆说。

　　对于祖父包竺峰在青云谱区建起供家人休闲的包家花园，包忠宣老人说，由于当时年龄尚小，家规甚严，不敢随便问大人家里的事情，只是偶尔听家人提起过。所以包家花园什么样子他脑中没有什么记忆。

　　“事实上，包家花园可称得上是大手笔。”丁立鸣老人说，当年，为了供包家太太、老爷、小姐们玩赏，包竺峰专门在包家花园供养了一批花匠，栽种各样奇花异草。

　　“包家花园的大门正对面有个弯弯曲曲五六米高的洞，美其名曰‘仙人洞’，洞长大约有40多米。园内花草树木中隐现假山，桂花树下石桌、石凳罗列。呈圆形的花园四周，有条近4米宽的水沟，沟里荷花飘香，一派传统园林风光。”熊贱根老人拿起一块石头在地上边画包家花园的布局图边说。

　　“由于国民党在青云谱建南昌新飞机场，1932年8月，我家迁到包家花园对面。次年夏天，我在读私塾时就常溜到包家花园里面玩。那时，包家花园的大门已经破烂不堪。大门正对面有一葡萄架和残壑，里面的树光秃秃的，一片荒凉的情景。当时‘仙人洞’仍然存在，只是洞口好小，里面有好多小孩子拉的大便。”原青云谱区民政局局长、78岁的张绪高如是说。

　　熊贱根称，那时候，因为包家花园有人在守门，而且用围墙、铁丝网、毛竹围着，并且四周都是水沟，老百姓是不可以进去玩的。由于包家的太太、小姐们住在包家公馆，所以她们通常坐黄包车来园里游玩。

　　包四小姐的“天水碧”

　　在包家这样的大家族中，由于各人的爱好不同，每当端午节前后，在白兰花、茉莉花、珠兰花等名贵花卉盛开的时节，花匠们便将大量的白兰加工成桂花，茉莉做成宝塔花，珠兰做成头花。女眷们高兴地挂起了白兰花，有的挂起了尖尖的宝塔茉莉花，老太太也戴起了珠兰花，房内房外，到处都是花钵，处处飘着花香。

　　丁立鸣称，这些包家太太、老爷、小姐们不光爱花，也十分爱穿。盛夏季节，小姐们的奇装异服也是引人注目的。据说，有一次包四小姐穿了一件碧色的服装出来，大家都围了过去，因为这种素净优美的布，是包四小姐自己别出心裁加工出来的。包四小姐事先买好一块白竹布，每天早上用脸盆将院内荷花池中荷叶上的露水装下来，将白布煮后，晚上再放在露水中

　　过夜，这样反复三次，便成了碧色，做成服装，优美动人。很快，包家年轻的小姐们，全都穿上了这种颜色名叫“天水碧”的服装。

　　只是几年之后，这里已经没有包家太太、小姐们的嬉笑声，曾经鸟语花香的包家花园变成了日本侵略者的驻点。

　　“日本人进驻南昌后，竟然在包家花园四周围了好多铁丝网，而当初种莲藕的水沟被日本人用作了壕沟。1946年至1947年，由于国民党在包家花园建了航空研究院，在这里挖防空洞、壕沟，所以包家花园一点点地消失，直到荡然无存。”张绪高说。

　　包忠宣称，包家在1945年后便没有经营自己20年前建成的江西大旅社，而是租给了别人开酒店。1952年前后，包家主事者之一的包忠宣的母亲宋名薇委托包竺峰的弟弟包国桢，把江西大旅社赠给了政府。土改时期，包家大院被他母亲卖给了别人。

　　“江钞”风潮重创包家

　　民间曾传出一首“江西穷又穷，关了复兴隆，大角子打八折，小角子用不得”的歌谣。它的意思就是“江钞”风潮对包竺峰的“复兴隆”钱庄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包竺峰的“复兴隆”钱庄在南昌市广润门附近。熊威称，“江钞”风潮可以说是包家花园衰败的导火线。南昌市金融志有记载，1921年3月成立江西银行，为官商合办，其官股由公债款垫给100万元，曾代理省金库，发行纸币。1925年7月，江西地方银行并入江西银行。发行统一纸币，换回原两行所发的旧钞，营业称盛一时。第二年，声势浩大的北伐军开始北上，北洋军阀濒临灭顶，军事费用猛增，财政赤字庞大，国库空虚。于是，当时的地方银行完全成为当局财库及割据军阀的借款机关，江西财政负债达3400余万元。当时北洋军阀邓如琢为筹集军费，下令江西地方银行发行无准备金钞票1300万元，并在纸币上标以“复”、“兴”、“隆”字号，铜元票400万串。江西地方银行金库亏空，行长包竺峰不得不采用3分以上的高利率吸收存款，充实库款，以资周转。当年底北伐军攻克江西，当局责令“复、兴、隆”钞票作废，地方银行失信于民，顷刻之间变成废纸，成为江西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江钞”风潮。“江钞”风潮席卷整个江西，带来了一片萧条景象，许多私人钱庄、银号、典当铺和商店纷纷倒闭，江西金融界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复兴隆”钱庄受到冲击之后，包家花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包忠宣认为，“江钞”风潮对包家花园有一定的冲击，但包家花园的衰败与包忠宣的父亲、叔叔、伯伯早年过世，没一个“掌舵人”有很大关系。当时由他母亲宋名薇主持大局，靠收房租、田租度日，终将坐吃山空。

　　“我没有见过祖父包竺峰的面，但可以肯定的是，祖父是在抗日战争期间或之前去世在包家大院里。八年抗战时，我随家人逃到老家南丰避难。包家也有好多人逃到台湾去了。1946年我回到南昌，次年随家人扫墓时才知道祖父包竺峰葬在‘八大山人’附近；1952年，墓地迁到昌北瀛上。”在结束记者采访时包忠宣说，他的家人大多是以教书、行医为主。对于包氏家族的过去，他也不好说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以包姓命名的包家花园感到自豪。

　　(江南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