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都以为是对方的行动在默默地激励着自己，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窗前那株执著地向上追求的绿色生命。

　　文/王贺年

　　小院很静，静得有些寂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不知名的小鸟鸣叫声和隔墙飘过的人声外，就不再有别的声音了。院子里也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萧条，惟一能引人关注就是透过窗子，能够看到有株细嫩的爬墙虎，长在对面窗下。它嫩紫的小茎中透着微绿，三四片浅绿如雏鸭掌般的叶子嵌在上面，显得纤小、柔弱，似乎稍微用手碰一下它就会枯萎凋谢。

　　哪儿的爬墙虎呢?记得去年对面窗前没有爬墙虎，甚至说根本没有植物。在这个冷僻而狭窄的小院，在这个尘土飞扬而聒噪的小城，我为了养好我的病——那是我刚上大一才三个月时，在一次体检时查出来的——不得不休学一年，选择这里的惟一原因就是清净。

　　可是，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里根本就没有植物，难道是对一切已不太关心的我错过了什么，还是在近两次的治疗中迷失了什么?我近两次治疗效果很是一般，苦闷烦躁笼罩着我、缠绕着我。

　　“我该怎么办，我要出去!可是……”我心里大喊，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似乎快要崩溃了，彻底的，再也没有多少希望了。

　　哪里来的这样一株爬墙虎呢?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再次入学的时间已如箭一般地向我冲来，我又哪有闲暇顾及其他，只能是边静养边学习。

　　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也要过去了。我虚弱得近乎不能投入枯燥的学习中去，我成天坐在窗前胡思乱想：如果病不好如何面对未来、工作和生活？不经意间我向窗外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爬墙虎!那株爬墙虎，在对面窗前爬了一片，已有半墙高了。墨绿的叶子铺在墙上，把对面的小屋青砖勾勒出的墙格子掩了起来，还有一枝枝紫红的新藤茎向上伸展着、执意地向墙上更高的青砖格子爬去……

　　突然，墙壁上拥满爬墙虎的那扇窗子开了，一群淡蓝色的小蝴蝶在窗口飞舞着，上下翻飞。我定睛一看，是一个扎短辫儿的年轻姑娘，她正在窗口倾心地欣赏那绿掌般的叶子，衣裙上绘满了淡蓝色的蝴蝶。我这才想到：对面的爬墙虎兴许是这个姑娘在那个初夏的午后不声不响栽下的，也就是在那天她搬进了这个只有我借住的小院，住在了对面。

　　这个夏天，我经常坐在窗前持书静读，看那一天一天飞速向四周、更向上伸展的爬墙虎，那片片如掌的叶子溢满了碧绿的东西，似乎可以看到茎叶中的水分飞快地在其中流动，然后叶子很快由淡黄微绿变得深浓起来。那一枝枝微紫的小茎很快地向上从一个格子爬过另一个。这就是生命，执著地向上追求的生命。我不禁想到那青砖格子似乎就是我今后要迈上去的一步步人生路，应该是充满绿色的生机盎然的路。

　　每天我都在留意着对面的爬墙虎，也在留意那位小姑娘。我渐渐发现：她总是每天很早推着脚踏三轮车出去，午后才汗流浃背冒着酷暑回来，车上时不时还有些随季的水果。我猜她是借住在这里靠卖水果为生的小贩。下午她就坐在对面有爬墙虎的窗前一动不动地看什么。有趣，她还看书?大概是琼瑶、岑凯伦之类吧。

　　但我还是喜欢看那满墙的爬墙虎，看它又向上爬了多少格子，新长了多少叶子。看那些飞舞着淡蓝色的蝴蝶，感到它们飞了起来，围着那个扎短辫儿的姑娘。

　　9月初的一个傍晚，从窗口望去，对面那青格子墙已被铺成一壁浓绿随风起伏。忽然，窗口的姑娘走出来活动胳膊腰肢，下意识地向我的窗子望来，相遇的目光使得她的脸在夕阳下更红得可爱了。

　　即将恢复入学那天清晨，我和她在狭窄的小院里相遇了。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

　　“为什么？”我不知所措。

　　“我是从纺织厂下岗的。为了上岗，为了生活，为了以后，我边做一些小生意边参加了成人财会大专班的学习。可——我没勇气、没毅力。自从我搬到这个小院，整个夏季看到你总在窗前不分昼夜刻苦地读书学习，是你给了我勇气，给了我毅力。”

　　“啊——啊——”我口吃地说，“我倒要谢谢你，是你栽下的爬墙虎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栽的？爬墙虎?”

　　“是。爬墙虎。”

　　我俩相互望望，分明看到：对面有株爬墙虎，已布满了青砖格子，并仍执意地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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