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见马维华 从“我什么都听MATT的”到“不能再依靠别人了”

　　他不高，但看上去健康

　　“别动，不要拍照！”眼睛死死盯着早报摄影记者的手，马维华终于忍不住迸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次见面，马维华一直这样绷紧着神经———记者的出现，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也十分警惕。

　　干净的黄色格子衬衫，有点脏的墨绿色裤子，8月31日，记者第一次在Matt家见到了马维华，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青年男子，装了假肢的他，不高，但看上去健康。他穿着姜黄色皮鞋，很耀眼的那种，鞋底沾着灰。

　　Matt的家里一尘不染，Matt夫妇、朱建华和罗珩都赤着脚坐在沙发上，但Matt夫妇给予马维华穿鞋的“特权”。

　　马维华穿着鞋子在木地板上自由行走，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使用卫生间、倒水，和Matt夫妇的朋友打牌，轻松自然。

　　面对记者，马维华的脸上有不自然的笑，一边点着头，一边小心的和记者握手，手有些粗糙。

　　马维华走路的姿势，粗看，已经很难觉察他是一个双腿部分截肢的残疾人。

　　Matt家的红色沙发紧贴着地面，很矮。当马维华屈膝坐下的时候，略微有些困难和僵硬。他用眼神和Matt交流

　　坐在罗珩和朱建华的旁边，马维华显得很随意。Matt给他倒了杯橙汁，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笑了。

　　“我是甘肃人，”马维华操着浓重的甘肃口音，眼睛停留在Matt身上，“没有Matt，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的一切都是Matt给的。”

　　不太懂中文的Matt似乎听懂了马维华的话，摇摇头，笑出了声。他和马维华之间的交流几乎全部依赖眼神和肢体语言，但他们从来不认为这样的交流有障碍。

　　“我和Matt太熟悉了，语言不通也没关系，”马维华说，“我们是兄弟，我什么都听Matt的。”

　　Matt看着马维华，微笑着，没吱声。“他很脏，但我愿意和他握手。”Matt说

　　第一次上餐厅吃饭，30岁的马维华哭了。

　　那是在衡山路上的一间餐馆，Matt还记得餐厅里就餐者的异样目光，“他们打量我们，马维华身上非常脏，但马维华是我们的朋友，他和我们一样应该得到尊重。”

　　“我哭，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马维华说。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Matt领着马维华走出餐厅，决定带他回家洗澡。

　　“他的确很脏，但我愿意和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想让他知道，我们是平等的。”Matt说。

　　马维华说，最长的一次，他曾经6个月没换过衣服，没洗过澡，“但Matt没有嫌弃我。”

　　“他必须学会在房子里生活，”El-la说，“而不是习惯于在街上生活。”

　　6月中旬，马维华告别了沿街乞讨的日子，开始长时间居住在Matt家。

　　在Matt夫妇的劝说下，马维华最终装上了假肢，摆脱了那辆不知道陪伴了他多长时间的手摇轮椅，结束了“趴在地上”的乞讨生活。

　　马维华说,一开始之所以不愿意装假肢，是因为“要吃饭”。“装上假肢，就没人给我钱了。”

　　在家的时候，Matt家的餐桌上常常会很热闹，那是因为马维华和Matt在一起打牌。

　　只要有时间，Matt夫妇会带着马维华一起出去玩，一起去餐厅吃饭，和马维华合影。那张三个人在一起的照片，他们笑得很开心。

　　“Matt带我去过多少餐厅，我已经记不过来了，”马维华说，“Matt带我去金茂大厦，很多人都还没去过。”他说“我不能再依靠别人了”

　　还有两个月，Matt夫妇要走了，去爱沙尼亚，Ella的故乡。

　　这让马维华有些忐忑。惟一一次和早报记者单独面谈，他的话题就集中在这上面，“他们走了，我怎么办？”

　　“我们走了，还有很多中国朋友帮马维华，我们计划让他学一些技能，比如剪头发、修鞋，那样才能自食其力。”Matt说。

　　朱建华和罗珩为马维华请了一个大学生教他识字，从a、o、e、i学起，马维华已经学了两个月。

　　马维华的老师告诉Ella，马维华很聪明，也很喜欢学习，但是因为没有基础，所以需要时间。

　　第二次见到马维华，是在朱建华家，还是那件黄色的格子衬衫，那双耀眼的姜黄色皮鞋。

　　朱建华弹吉他，马维华和着音乐和大家一起唱歌，手里拿着歌词。“歌词里的字我已经能看懂百分之二十了。”马维华说。

　　唱了一会歌，马维华提出要回家，在朱建华的再三劝说下，他留了下来，但显得有些焦躁，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朱建华让马维华玩牌，他拒绝了，“我已经打了很长时间，不想再玩了。”

　　他借了把指甲剪，坐在罗珩旁边剪指甲。

　　“我在朱建华这里吃顿饭可以，但以后谁来帮我交房租。”他嘟囔着，“我必须要学一门技能，不能再依靠别人了。”随后，他又说到。

　　马维华的话不多，他只愿意讲一些他的现在，展望一些他的未来。对于过去，他选择沉默。

　　他一再提醒我们的摄影记者“不要给我拍照，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30岁了，一直过着被人看不起的乞讨生活，因为得到了一对外国夫妇的帮助，现在有那么多人关注他，他感到很不安，心里有些恐惧。”朱建华希望大家理解他。

　　那天，马维华没有在朱建华家吃晚饭，他骑着自行车回真北路的家，那是关心他的人为他租的。马维华说骑车回家要花半个小时。

　　他骑车的速度很快，看上去熟练，甚至有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