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跳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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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报记者潘君耀　摄影张培坚

　　半个多月之前，45岁的唐志贵还是个幸福、辛劳的普通人；突然之间，一切改变了，患有癫痫症的妻子竟把孩子从三楼扔下，然后自己再跳楼！而他也无端遭受许多指责，连当地报纸都说那是他嗜赌和虐待所逼。

　　他也许还来不及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做出反应。半个多月来惟一能做的，就是天天奔波在医院和亲友家。为救妻儿，他倾其所有，借遍了亲朋好友，但仍然远远不够付昂贵的手术费。

　　昨天，他用几欲哭泣的嘶哑声对记者说：救救我吧，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惨剧：邻居目睹一切

　　8月21当日下午4：30左右，兰溪市云山街道枣树路3号楼1幢2楼。没有丝毫征兆，一场人间惨剧发生了。

　　6岁的唐俐聪从幼儿园回来，妈妈郭月珠叫他脱下衣服洗澡；衣服太紧，一下子脱不下来，郭就打骂儿子，指手划脚地越骂越激动。骂完之后，她竟然将儿子拉到三楼，抓住两只胳膊，轻飘飘地从10米高处摔了下来。

　　邻居吴冬娇目睹了这一幕。"我的天哪！"她一声惊叫。紧接着，她看见郭月珠翻过阳台栏杆，纵身跳下；三楼的一位邻居伸手去拉，没有拉住。郭撞破二楼两张石棉瓦，跌在地上。

　　医生：小脑袋"就像茶叶蛋摔在地上"

　　23日中午时分，记者驱车赶到兰溪市人民医院。ICU重症病房内，唐俐聪的样子不忍入目：脑袋肿得像一个大头萝卜，双眼青紫粘在一起，整个脸部浮肿，左腿打着夹板绑着绷带，吊在床柱上。他鼻子插着两根管子。医生说，一根是氧气管，另一根插入胃里，吸取胃中淤血。小家伙不时一阵痉挛，小腿一伸一缩。

　　"入院时，小家伙的脑袋已完全变形，"主刀医师王列说，"经诊断为广泛脑梗塞、开放性颅骨粉碎性骨折、硬膜下血肿，已出现脑疝。从受伤程度来看，应为头部着地，就像茶叶蛋摔在地上，头骨粉碎。"

　　22日下午2：30，王列为其作开颅手术，成功取出脑部血肿，暂时将小家伙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据ICU室主任何爱娣说，小家伙现在仍处深度昏迷状态，瞳孔不等大，频繁抽筋，生命随时可能消失。

　　炮制这幕惨剧的母亲郭月珠，腰椎、颈椎受伤，重度颅脑损伤，昏迷两小时后醒来，已无生命之忧。她的着地部位估计是臀部。

　　父亲：儿子很乖很漂亮

　　当天晚上7点，唐志贵骑着三轮车回到工作单位兰溪枣树煤饼厂，同事告诉他家里出事了。他赤着脚跑进ICU重症病房，一下子软倒地上，大哭大喊。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我家破人亡了。"他苦着脸说。唐志贵出生于1959年，因家境贫寒，他到30多岁才积了一些钱，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一名江西女子为妻。不到一年，公安机关侦破这起人口贩案，江西女子被遣返原籍。7年前，他又花8000元钱，物色了郭月珠为妻。第二年生下唐俐聪，儿子很乖很漂亮，被他奉若掌上明珠。

　　出事前两天，儿子跟他一起去卖煤。父亲骑着三轮车，儿子坐在车厢一侧，用稚嫩的童音高声喊道："卖煤喽！"那些老客户都说唐志贵好福气，"瞧，你儿子都当上小帮手了！"儿子要吃零食，父亲就掏出一元钱。儿子买了一个茶叶蛋，还剩下5毛钱："爸爸，这个留着下次再吃。"谈起这些，这个壮实的七尺男儿欲哭无泪。

　　肇事者：丈夫娶过6个老婆，我是第7个

　　躺在病床上的郭月珠头部不能动弹。她使劲睁开眼睛，说话断断续续。

　　"我命真苦，丈夫不要我，他看不起我，"她这么对记者说，"我37岁，我们结婚7年了。他脑筋不太好，人家叫他去赌博他就去赌博，那些赌博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人。他说我不会干活，说你怎么还不走呢，你走就可以再娶一个老婆了。他年纪那么大，还会有谁给他当老婆呢。再说，这儿子是我亲生，怎么可以让别人来带。"

　　郭月珠舔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他以前娶过6个老婆，我是第7个。他一天到头乱花钱，不给我钱用。他老说我没有一点用处，老说你走你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死了算了。儿子不能给他，我要带他一起走。"

　　说法：丈夫奢赌和虐待所逼

　　这场惨剧发生后，当地报纸的说法是："听说她丈夫喜欢上赌博，有时甚至连家门也没有进就被别人拉去赌博了。据说这天上午她还向楼下的一位大妈借了5角钱买了一块豆腐吃，十分可怜……据知情的一位女邻居介绍，她爱人天天在外赌博，根本不管她和儿子的死活,她们母子俩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兰溪市区一家超市的工作人员读了这篇报道对记者说：这名妇女好可怜，她是走投无路才跳楼自杀的啊。

　　而唐志贵工作的煤饼厂老板娘陈兰凤说，郭一直在煤饼厂吃饭，根本不可能三天没吃饭。事发当天早上陈兰凤还给她一碗稀饭，一个油炸扁食和一小包榨菜。上午10：20左右，郭又买了一袋卤鸭当作中午的下饭菜。在记者目前，唐志贵从抽屉里找到那袋卤鸭，已放了两晚，卤鸭已发臭。

　　煤饼厂附近小饭馆的老板娘江美珍坚决否认唐志贵赌博："他怎么会赌博？"她说唐志贵两年来天天给她送煤饼，有时两箱有时三箱，风雨不断。每天都是一大早五六点钟看到他上班，晚上很迟才回去，"赌鬼我见得多，他绝对不是！"她显然很为唐志贵不平，"倒是他老婆脾气很坏，很会骂人。她到我店里来吃早饭，有时儿子不想吃，她就狠骂，应该哄哄才对嘛。我看她有点不正常。"

　　丈母娘：都是女儿命太苦

　　"这个外孙是我一手带大的，"60多岁的章彩球哭声连天、痛不欲生，"外孙生下1个月就来我家，5个月就断奶，我用米汤、面条、奶粉一小口一小口将他喂大。我一直担心女儿的病会传给外孙啊。"

　　老俩口说，一次，外公给外孙买牛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被货车轧断脚踝。但女儿丝毫不以为然，依旧天天嬉戏，连孩子也不肯带。"只要她不犯病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指望她干活，"章彩球说，"最可怜是我外孙，女儿死活我不放心上。"

　　章彩球说，女儿19岁那年，突然口吐白沫倒在蕃薯地里，她当时吓坏了。后来四处求医问诊，确诊为轻度癫痫病，医生开了苯妥英钠片，说服药3至5年可能会好，也可能不会好。女儿23岁时，一个男子坚决要娶她，章彩球明说女儿有病，但两人还是结婚了。后来，女儿发病频率越来越高，那男子受不了，要跟郭离婚，郭不离，那男子出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说来说去都是我女儿命苦呀！"章彩球哭喊着说。

　　真想：她经常癫痫病发作

　　唐志贵在家里找出一瓶药：苯妥英钠片。他说妻子从19岁开始一直服用此药，早一片晚一片。药瓶上标着：抗癫痫药及抗心律失常药。7年前，他准备娶郭月珠时，丈母娘章彩球明确表示女儿患有"羊癫疯"，敢娶她就拿8000元钱来。唐志贵打听到，郭月珠和前夫离婚原因并不是因为毛病发作，就放心地娶她回家。

　　"现在她经常发病，有时两个月发病一次，有时一天发四五次。一发病就口吐白沫，手脚乱抖，样子十分吓人。"唐志贵这样说。邻居吴冬娇说，出事时，她看见郭月珠手舞足蹈，"好像在发神经"。

　　城北医院枣树医疗站医生蒋如芳说，郭月珠17日、18日曾来挂点滴，说是身上没力气，还会抽筋。但体温、血压都比较正常。蒋就给她挂了两瓶"参麦"。郭家里放着的"苯妥英钠片"不是来自这家医疗站。"这是处方药，能镇静、催眠，不能乱服，它有很多副作用，如造成服食者胃肠道恶心，精神错乱、视觉模糊等。"

　　唐志贵说，这种药是他和老婆从药店里买的，每瓶48元。他曾为妻子的病去过许多医院，试过多种民间偏方，已花去1万多元钱。

　　谁能救救我的家

　　"我实在筹不出钱来了，"唐志贵说，"老婆命是保住了，医生说必须开刀；儿子的性命也保住了，但只能动弹一下，揿他的手脚还是没有反应，医生说他的左腿必须马上手术，如果等他醒过来再做，这条腿就可能要截掉。我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好不容易凑到2.5万元，现在用得已差不多了。继续治疗还缺很多钱，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希望好心人帮帮我，救救我的妻儿，救救我的家吧。"

　　这个一生贫穷的男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过钱的迫切性。

　　8月27日，兰溪市人民医院鉴于郭月珠病情严重，建议其转到金华市中心医院。金华市中心医院骨一科陈护士证实，郭月珠目前手脚有点会动，但情况依然严重，建议尽早手术。手术费用达2万多元，唐志贵根本无力承担，9月7日他将妻子接回家休养，至于能否康复，就看造化了。儿子唐俐聪仍躺在兰溪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病房里，幼小的生命亟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