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人顽强走过半生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6日03:51 石狮日报

　　这是一个真实悲凄的故事。

　　寇金成这辈子的绝大部分时光都只有残缺不全的半边脸。他今年五十六岁。寇三岁的时候遭到一匹狼的袭击，狼撕去了他左边脸上的肉。他从狼口逃生，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但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在那七天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辈子，他像个婴儿似的，靠一根吸管吸食糊糊获得营养。一辈子，他没有和任何人合过一张影，除了一张残疾证上的照片外，他拒绝了所有的留影。一辈子，他没有串过亲戚和邻居的门，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婚礼或者葬礼。一辈子，他养了三个儿女，但他从来没有抱孩子一次，不敢。

　　嘴张不开话说不清

　　寇家所在的皇宫村二队离哈密市沁城乡五公里，村子扎在一片很大的山洼开阔地里，贫瘠的土地上主要种小麦和玉米。9月3日下午五点，我们在村民的指点下找到了寇家。一道土墙上开了个小门，门是用木板钉起来的。当地把这种土墙叫干打垒，是往两块横着的木板之间添湿土打起来的。寇家有三间土坯房，夫妇住在里间，有个大炕，两块破沙发和一台电视机是全部家当。

　　女主人聂惠琴说：“沙发是前两年花五十块钱从哈密旧货市场上买的，电视是金成的妹妹送的。”

　　这时，男主人寇金成挎着一个小筐子回来了，见房子有人，他扭过头径直走进了里屋。

　　“金成，你出来，这两个人是晨报来的记者，他们找你采访。”聂惠琴喊道。

　　过了大概三分钟，寇金成从里屋出来了，他向记者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见我们一句也没听清楚，聂惠琴忙解释说：“他问你们来了，说天热多喝点水。”

　　我们起身与他握手，他使劲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他手上的老茧很厚，有点割手。

　　我们为他点燃一支香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望望我们，把烟把塞进牙缝里，一连吸了几口，发出了吱噜吱噜的响声。

　　寇妻说：“他中年学会抽烟，但很少抽到带把的，他的牙齿和脸严重变形，只能对在牙缝上使劲吸。”

　　寇的嘴张不开，说话发音不清，听起来很费劲，多半时候，他说的话是靠聂惠琴翻译的。

　　三岁遇狼昏死在地

　　1947年2月，寇金成生在一个农民家里。尽管当时他家已经穷得一贫如洗了，但他的出生仍然给他的家庭带来了欢乐，最高兴的是他的父亲和爷爷奶奶。1950年，厄运降临。对寇金成来说，从此谈狼色变。

　　1950年5月的一天中午，他和两个比他大两岁的邻居女孩蹲在自家院门口堆土山，他们一会儿将土山堆起，一会儿又将土山推倒再堆。玩得正高兴时，一只狼从身后猛扑上来，把他按倒在地，两只前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大嘴咬住了他的左肩，然后叼着他快速逃离。

　　当时，寇金成只知道哭和挣扎；两个女孩也吓呆了，傻乎乎地看他被狼叼走。直到狼不见了，两个女孩才回过神来跑进寇家，告诉了寇金成的父母。

　　寇金成的父亲拿起挑水扁担顺着两个女孩指的方向追去，寇金成的母亲和其他亲属拿着铁锹和斧头也跟了上来，并呼叫邻居们一起打狼。

　　一时间，全村几十人顺着狼留下的痕迹寻找起来。

　　狼把寇金成拖了两里地，躲在一个山坡下的大石头后面。

　　寇金成的父亲追到了山坡上。在一声声大喊中，狼叼着寇金成继续跑，寇父箭一般冲下山坡追赶。

　　村里人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冲下山坡。狼把寇金成扔到了地上，逃时狠狠地咬了寇金成一口，咬去了他的左半边脸。

　　大家赶到一看，寇金成已经昏死在地上。他的脸上血肉模糊，嘴唇，鼻子，左脸上的肉都没有了，露出了白白的骨架。

　　寇父吓呆了，寇母撕心裂肺地扑向儿子，一头栽倒在地上。在场的人也悲愤地哭了起来。

　　被扔七天奇迹活命

　　“娃娃还活着，快抱回去看医生！”村民叫道。

　　寇父看着孩子说：“我看娃也活不成了，还是不要了吧！”

　　“那可是个娃呀，一条人命，救活救不活也得先抱回去。”村民说。

　　寇父找来了村里的医生，村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寇父送走村医后，坐在院门口发呆，他认为娃肯定活不成了，即使活下来，别人也看不起他，今后怎么办？夜幕降临时，寇父背着妻子和家人把儿子抱出家门，扔在一个废弃磨坊里。

　　七天后，一位大爷出门上厕所时听到小孩的哭声，看到寇金成平平地躺在潮湿的磨坊里，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连忙跑进寇家：“娃还活着，你们去磨坊看看，我看他还能活下来。”

　　寇的父母跟着邻居走进磨坊，看到奄奄一息的寇金成，抱了回家。父亲把他放在一间没有人住的小房子里，母亲用小勺给他喂面糊糊。

　　寇金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十岁那年，寇父找了一户有羊的人家，让寇金成放羊。倍感伤心的寇金成说：“父亲看到我有劳动能力时，改变了一些看法。我每天天刚亮就被父亲叫醒给人家放羊，天黑时才回家，回家时家里有剩饭才能吃上饭，没有剩饭就饿肚子，我经常被饿得头脑发昏，白天用树皮和草根充饥。”

　　到寇金成十三岁时，家里变得更?蚜耍患胰说纳詈苣盐窒氯ィ盖装阉铣黾颐牛蝗盟页宰　Ｔ谕饬骼思柑旌螅芙鸪杉搅怂囊晃皇迨澹迨蹇闪昭怂?

　　相亲结婚生儿育女

　　转眼十多年过去，寇金成二十六岁了，早已经是大小伙子。他也想找一个女人，可是说媒的人一个也没有给他说过亲事。

　　寇金成说：“我的脸成这样了，哪个女孩能看中我？就在这年，甘肃老家的姐姐写来一封信给父母，在老家相上了一位姑娘，名字叫聂惠琴，让我马上回老家相亲。全家人十分高兴，但又担心对方看不上，想放弃机会，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父亲带我回了老家。我姐姐把我带到家里，我见到了她，她很漂亮。我一眼就看中了。但我的心里直打鼓，她肯定看不上我。回到姐姐家里，姐姐笑着告诉我：聂家答应把女儿嫁过来。第二天中午，姐姐擀了一锅臊子面，把聂家三口人请来吃了一顿饭。饭后，姐姐把三百块现金交给了她的父母，对聂惠琴说：从现在起你是寇家的媳妇了，你跟他一块儿去新疆吧。聂惠琴一听就哭了起来。但是她的父母逼着她跟我们上了新疆的火车。

　　入洞房的当晚，三米宽的大炕头上，他们一人睡了一头，一直睡了三个多月。

　　聂惠琴告诉记者：“虽然我小的时候被火烧伤了背，但我的脸没有烧伤，年轻的时候乡村邻居都说我长得漂亮，没想到父母亲把我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说心窝子里的话，我一来很伤心，二来也很害怕他的脸，总感觉到漆黑的夜晚跟一个活鬼呆在一起。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他过下去。一天白天，我趁他上地里干活的时候，偷偷拿着衣服跑了。他发现后报告了队上的民兵，一个民兵骑马从八里外把我抓住拖了回来。后来，队长找我谈话，让我好好过，不管怎样，新疆能吃饱肚子，我也就认命了。”

　　“你们一直就这样分开睡到什么时候？”

　　“刚开始是一个睡一头，后来他每天晚上铺床的时候就往我这边靠，靠近了他还用脚丫子蹬我叫我过去，我一个大姑娘家既然嫁给了他，也想和他在一起，可一想到他的脸，我的心里就怪森森的，他蹬他的，我蒙着头就是不理他。”

　　“后来呢？”

　　聂惠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都这么大岁数了，怪不好意思说的。后来他硬钻进了我的被子。”

　　“你一定很害怕。”

　　“害怕又咋办呢？我盖上毛巾不看就是了。”

　　“你盖过几次毛巾？”

　　聂惠琴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不知道。”

　　刚吸了一口烟的寇金成被烟呛着了，连咳了几声后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你们把她问臊了，就盖了那么两三次吧。”

　　“村里人说，你还常亲老寇，是这样吗？”

　　听到记者问话后，靠在炕沿的聂惠琴笑得直了腰，她连连拍了几下大腿说道：“嘴都没有咋亲呢？”

　　她起身一边擦笑出的泪水，一边说：“我给你们擀面条去。”

　　夫妻俩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上学期间，他们被同学称为“狼把”的孩子，受到了心理上的压力，三个孩子上完初中后都辍学了，现在两个儿子去了内地谋生，女儿也嫁了人，生了一个外孙女。

　　寇金成告诉记者：“孩子去了内地，长年也不回来，去年大儿子和儿媳回来了一趟，给我们老俩口买了一套新衣服，还给我们买了一条带喜字的门帘子。”

　　这条粉红色的门帘子就挂在套屋的门上，门帘的中央绣着一个大红大红的“喜”字，上边还写着“美满幸福”四个字。

　　凄苦晚年辛酸期盼

　　寇金成说：“自从这个帘子挂上后，我每次进里屋时，都要把这个‘喜’字摸一摸，我结婚的时候，连一个红纸喜字都没有贴过，现在大儿子和女儿都结婚了，小儿子也找上了对象，这个字就是我们一家的喜事。不过，儿子都不在身边，地里的活就我一个人干，老伴上了年纪后，一条腿也得了风湿，走路很困难。”

　　“你种了多少亩地？”“十亩，五亩种小麦，五亩种玉米。”“你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收的时候，全靠村里的乡亲们帮忙。”寇金成答道。

　　院子里有几只小鸡。聂惠琴解释说：“鸡是他抓来喂大让我补身子的。我想，他在地里干体力活又不能吃肉，到时候等鸡娃长大了，炖点汤让他喝喝，苦了一辈子了，还没喝过有营养的汤。”

　　聂惠琴说：“两人穿的衣服全是亲戚和村民们给的，家里生活非常困难。困难就困难吧，现在又浑身是病，做饭洗衣都很困难，不知道这个晚年怎样过下去。老寇半边脸上的肉没有了，他从不愿见生人，孩子们小的时候也没有抱过一次孩子，生怕把娃娃吓着了。现在整个沁城乡谁家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吓唬，悄悄！再不听话狼把来了！吓得孩子立刻就不敢哭了。老寇在地里干活，每天都头疼头晕，他的鼻子没有了，两个红红的大洞，一出门就吸进凉风和沙尘，马上就感到痛。他自己剪了厚厚的一包沙布，每天上地前就往沙布上涂点红霉素软膏贴在鼻子上，有时候回来换沙布时，一揭沙布，总要流不少血。”

　　聂惠琴说这番话时，寇金成坐在一旁一直在流泪。

　　他告诉记者：“老伴的身体他很担心，就是因为家里经济实在困难，若要有一点钱的话我就到大医院去，?纯床。盟耐炔灰偬郏邢Ｍ幕拔约鹤鲆桓黾俦亲樱灰亲硬辉偬哿耍投嘀值愕兀喔尚┗睿嗾醯闱牙习檎展撕茫盟砟瓴辉偈茏铩！保ǘ际邢殉勘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