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板买了架飞机，你知道飞机停哪吗？”在瑞安，不论在哪里，只要打听飞机的下落，谁都会告诉你一个明确的方向：外滩。

　　瑞安外滩在市中心南面，离汽车站六公里。乘出租车，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在一片杂乱的建筑工地上，一架看似年代久远的飞机格外引人注目。　8月22日，上午9点半左右，天气异常闷热，六个打工者模样的人正躲在飞机的肚子底下乘凉。

　　“江青专机”四个字被涂掉了

　　从飞机停在瑞安外滩的第一天起，机体上喷写着的“江青专机”就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和遐想。私人老板买了架飞机本来就是件稀罕事，再加上该机是“江青专机”的传言，来瑞安外滩一睹“机容”的人开始一波接着一波，有好事者还非要沿着颤颤巍巍的竹梯子爬到飞机上看个究竟。

　　无奈之下，只好把飞机用绳子整个围了个圈，在木版上用猩红的墨水写上硕大的“严禁爬飞机”，还专门雇了个老人一天十几个小时守着飞机，防止那些好奇的眼睛和好动的手脚到处搜寻。但这一切似乎丝毫不能阻隔人们探知的欲望，每天天一亮，就有人或开着车，或散步，或骑自行车，三三两两地跑来看看，这飞机有什么动静没有。

　　“这到底是不是江青专机？”成了瑞安街头老百姓讨论的热门话题。一个事件受公众关注的程度越高，谣言流传的速度就越快，对于这架所谓的“江青专机”，很多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买主郑医生很有魄力和胆识，也很有商业头脑，有些人则对“江青专机”一说不屑一提，认为是纯粹的商业行为。

　　不知从何时起，一顶“肆意炒作”的帽子就扣到了郑医生的头上。就在公众的好奇心和探知欲像海潮一样被一浪一浪往前推时，面对公众的沸腾情绪，郑医生却显得意外地平静，他既不辩解也不反驳。

　　过了几天，当人们再去外滩的“江青专机”上“探索奥秘”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与“江青飞机”并排喷在飞机一侧同个平面上的“藏书万卷”还赫然在目，“江青专机”这四个鲜红醒目的大红字却不翼而飞了。据看守飞机的瑞安人林雨伟说，这架年代久远的民航飞机是被截成两段运到外滩进行重新组装的，当时，上面黑色的“中国民航”和红色的“江青专机、藏书万卷”的字样还非常清晰。在这些字的后面，还依稀可以看到“就餐专用”等文字。

　　有人曾戴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查过，原来喷着“江青专机”的地方被漆上了厚厚的一层白漆，确确实实找不到“江青”的影子了。面对人们的疑惑，据说郑医生的回答很简单：“你们别来看了，这四个字是我叫人涂的。这架飞机是不是江青专机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想安心做我的生意。”

　　为了这事，曾一度平静下来的传言又火了一把。

　　22日下午1点25分，在郑医生的工作地——瑞安市红十字会医院碎石，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四面鲜红的锦旗，赠予的对象都是郑医生和另外一位姓林的医生。医院的人说，放射科的陈海兵医生和郑医生的关系挺密切的。陈医生提起郑医生买飞机的事，觉得这很正常。陈医生透露，郑医生是退伍军人，早在两年前，他就从部队那获知飞机的消息，并有念头要买下它了。所以他现在付诸实施并不奇怪。陈医生说：郑医生向来不乏经商的头脑。他1995年开始在瑞安红十字会医院工作，1999年开始停薪留职，与医院合作，买了台60多万元的碎石机，那台碎石机在当时就可以每月赚好几万块钱。在郑医生办公桌的名片盒里，记者找到了他的另一个手机号码，这次，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买飞机是17岁时的梦想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这位神秘的郑医生不是在杭州，就是在无锡。最后，他终于答应见面接受采访。

　　这位神秘的郑医生叫郑俊俩，今年33岁，买架飞机是他17岁时的梦想。

　　那年，他第一次坐上了梦寐以求的飞机，那架飞机是从上海飞往重庆的。那次为什么要去坐飞机已经不记得了，但那张机票他一直保留到现在。

　　也正是17岁那年，郑俊俩应征入伍，当了4年空军的卫生员。他接受培训的昆明卫生员培训大队就在昆明机场的旁边，每天都会有好多飞机起落。在周末的时候和战友们溜到机场上看看天空、散散步是他最大的享受。从那时起，郑俊俩心中就隐约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今后要去买架飞机。

　　买架飞机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郑俊俩却开始去实现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梦想。1995年郑俊俩退伍后，在瑞安市红十字会医院当了一名碎石科医生，工作的时间是很有规律性的，每年，医院都会安排一个月让医生去度假。利用这一个月时间，郑俊俩便没有目标、全国各地地寻找退役飞机的影子。

　　当时，和郑俊俩一起服役的一个战友正好和山东海德集团有业务往来，郑俊俩在这位战友的帮助下看到了一架飞机，即后来购买的“江青专机”——俄罗斯生产的伊尔—62型飞机，但当时并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卖，他就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三次买飞机的经历

　　2001年，他开始了购买飞机的尝试。当时，他在广州的白云机场看到了几架波音737退役飞机，兴奋不已的他立即找到了飞机的拍卖方。经过细致的了解后，他发现这些飞机的退役手续都还没办完，而横亘在他前面的更大的拦路石是，一架波音737的开价是300万美元，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购机计划流产了。

　　后来，郑俊俩又接到消息，成都正在拍卖一架俄罗斯走私飞机，该飞机机型系图154，起拍价仅为80万元人民币。如此低的价位着实让郑俊俩心动。但经过考察，郑俊俩发现该飞机在运输上很有难度，他的愿望再次落空。

　　2002年，郑俊俩再次把目光锁定在山东海德集团的那架飞机上。郑俊俩和海德集团的董事并不认识，于是他绞尽脑汁通过交通大学一位工程师结识了山东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一位医生，再通过这位医生和海德集团的董事取得联系。

　　当时海德集团开价350万元，经过近半年的谈判，郑俊俩最终将价格砍到了125万元。但他并没有立即付定金，他计划将飞机停在瑞安外滩，但这一行动须报瑞安各有关部门审批，在审批下来之前，他不敢贸然行动。

　　2003年3月，在经过了近一年的奔波，郑俊俩的努力终于开始出成果。外滩指挥部、土地局、园林局、环保局等各部门统一召开了协调会，汇审后同意郑俊俩将飞机暂放在瑞安外滩。飞机将被纳入瑞安外滩形象规划二期工程。

　　6月3日，郑俊俩缴了45万元定金，飞机开始拆解。为了拆这架飞机，海德集团出动了21人，拆了整整41天。

　　7月14日，海德集团将飞机装船，郑俊俩付清了剩余款。由于飞机的体积太大，郑俊俩租用了一艘载重量3500吨的船，而事实上，飞机的实际重量只有50吨。船从山东的养马岛出发，经过两天后到达温州瑞安的南港码头。接下来，陆路运输问题却让郑俊俩绞尽了脑汁。如何把飞机从码头搬到瑞安外滩呢？经过周密的考虑后，郑俊俩决定把飞机截成两节，并定制了2个拖车、3个拖架和11个14米长的木板车，耗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飞机从码头挪到了外滩。

　　郑俊俩算了笔账，船费18万，拖架等工具的定做费8万，码头的车装费5万，为了运输这架飞机，他总共花了31万元。郑俊俩说，这期间的三天四夜，他没有好好地睡过一小时的觉。

　　买飞机的钱全是借的

　　想象中，一个花一百多万买架飞机的人起码也应该开辆本田什么的，而郑俊俩骑的一辆红色摩托车还是借来的。

　　在工地的旁边挑了间休闲吧，郑俊俩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他可以看到工地上的所有情况。“我这个人没什么好采访的。”一坐下来，郑俊俩笑问，“你看我全身哪个地方像老板？”

　　“不是老板哪有那么多钱买飞机？”

　　“飞机是三个人一起买的，各出三分之一，我出的那部分全是借的。”看着我诧异的眼神，郑俊俩笑笑，点了支中华烟，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郑俊俩向空中吐了个烟圈，坦然地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抽过中华。买了这架飞机后因为应酬上的需要，我才开始买中华，但大都递给别人，自己不大抽。”

　　用郑俊俩的话说，他是个乡下人，父亲是地道的农民，育有五个子女，生活历来很拮据，孩子们的学费都是开学前借，后一年再还。十五岁那年，他还压不动抽水机，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种了9亩水稻。家里的五个兄弟姐妹有四个是大学生，只有他初中毕业就去当兵，退伍后当了个小医生，每年赚的薪水只够他养家糊口，根本没有其他的支付能力。1999年，郑俊俩在瑞安市区买了间70平方米的房子，一直住到现在，而这已经几乎耗尽他所有的积蓄。

　　“农村里的人思想真的很单纯。”郑俊俩的眼光越过窗台望着天空，“村里人不比城市里的人，他们很多人活到很老都没见过飞机。我父亲病重时，我就曾在他的床头说：你一定要撑下去，儿子要给你买架最大的飞机。可惜我父亲还没来得及看飞机一眼就……”郑俊俩的眼神开始显得有点飘忽：“后来，只要一发工资，我就全国各地地寻找退役飞机，几年下来基本上没有积攒多少钱。你也许想象不到，我们家一个月的开销一般不会超过500元，连刚才骑的摩托车也是借别人的，一辆摩托车可以买很多飞机上的螺丝了。我和妻子结婚三年了，还没有照过结婚照，以后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我希望可以补偿她。”

　　“我不是一个好老板”

　　飞机是买来了，郑俊俩却一刻也没停止过操心。当初是郑俊俩鼓动两个好朋友一起投资买飞机的，他觉得他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现在，工地上每天都有十五六个人在围着飞机忙碌。很多零部件在拆的过程中损坏掉了，要安装回去，找一样的零部件又找不到，只好跑到外面去定做。

　　郑俊俩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

　　飞机落地外滩已经近一个月了，飞机的重新组装也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其内部装修也正在同时进行着。

　　一个多月后，飞机的外部维修和内部装饰就可以完成了。到时候，郑俊俩想把飞机建成科普实物展示厅，在里面摆放航空航天宣传画及一些科普模型，并免费对外开放。他要让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飞机长什么样子，是怎么起飞，怎么降落的。

　　此外，他还想在飞机的附近开几家类似于肯德基这样的休闲店，以飞机为刺激点，拉动消费。“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收回成本呢？”面对这样的关键性问题，郑俊俩居然愣了好几秒钟。“说实话，当初并没有太多考虑赢利问题，就是想让村里的人看看飞机，如果考虑了，也许就不会买了。现在想想，在短期内想要回收资金已经是不现实的了。我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我永远也当不了好老板。”

　　谈话期间，郑俊俩的眼睛会不时地飘到窗外的工地上去，郑俊俩每天来来回回看到一堆铁躺在工地上，很心焦。在结束采访后，郑俊俩一刻不停地跑到工地上去了，他说等忙完了飞机的事，他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医生，其他的事交给他妻子和朋友去打理。

　　到目前为止，郑俊俩已经为这架飞机总共花费了180万。他预计，等所有的工程都结束了，总投资估计会超过240万元。

　　“是不是‘江青专机’我一点也不关心”

　　温州当地媒体的相关报道见报后，瑞安市宣传部找上了郑俊俩。面对宣传部的疑问，他的回答很简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江青专机，我也不关心，因为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政治目的。”

　　对此，海德集团办公室有关人士称这架飞机是该集团于1992年从北京买来的，开始作为餐厅使用，后改造成了藏书楼，当时就因为它是“江青专机”才购买的。飞机上“江青专机”字样是该公司喷上的。

　　曾参加过该飞机拼装的李工程师说，“江青专机”是当年在首都机场的一次退役专机拍卖会上由海德集团拍得的。他在山东烟台参加飞机的拼装时，海德集团董事长李德海曾对他说起过，这架伊尔－62飞机是江青的专机，当时拍卖中标时，飞机除缺了一个指北针外，其余仪器都还能运转。海德集团当时还曾打算将飞机开回烟台，由于当时烟台机场的跑道太短，不能接纳伊尔－62飞机的起落，所以在北京直接拆解后，运到烟台，飞机上的4台涡轮发动机也在当时处理了。

　　据李工程师回忆，当年拼装时，专机上还有床、沙发、椅子，以及卫生间、浴室等，飞机上的仪表也都基本齐全。到烟台后，由于管理上的原因，许多东西都被人弄走了，只剩下了现在的卫生间和浴室，飞机的仪表也只剩70％左右了。

　　这架伊尔—62到底是不是江青的专机？记者翻阅了部分文史资料，查阅了互联网上有关江青专机的文章，向温州市曾经参加“720专机组”并为当时中央主要领导服务过的张星辉老先生求证。他说，当时他只知道江青和中央许多领导的专机用的都是伊尔—18，没有听说有伊尔—62的，以后江青有没有用伊尔—62不大清楚。

　　中国航空博物馆的一位姓孙的工作人员称，伊尔—62飞机是上世纪70年代初进入中国的，当时主要用作中央主要领导人的专机，至于江青是否曾使用过伊尔－62飞机作专机，他不太清楚。

　　目前，尚没查到江青曾经用伊尔—62做专机的确切资料，也无法从相关部门得以核实。(文/孙 丽)··“波音对伊尔”美俄两国总统专机“大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