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为“乙人”维权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22日03:18 北京晨报

　　调查背景

　　日前，王先生辗转找到记者，据他介绍，一些“乙人”正在发起维权活动。他们希望社会对乙人多一些了解、宽容、尊重。据王先生介绍，维权活动希望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关注他们。尽管此次活动在民间呼声很高，但最终只有171个人签名支持这次活动。

　　王先生是活动的发起者之一。他说：“在中国，乙肝病毒感染者在求学和就业过程中都遭遇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很多人选择了沉默和隐瞒，我也曾经消沉过，但现在，我意识到只有通过维权才能让我们享有和他人一样的权利！”

　　调查一：就业状况

　　“乙人”口述：处处碰壁

　　案例一：7年前，我大学毕业，刚刚到一家企业就职。到那里的第三天，我正在培训，领导把我叫出去说，我被解雇了。因为体检结果显示，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同样原因被解雇的还有两个女孩，她们当场就哭了！我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后来我应聘到另一家企业。在那里，很多企业对新人体检的时候都要配上一张数码相片，防止有人找“枪手”顶替。但这家公司还没有这样做。所以，我找人替我体检。但由于单位每两年就要体检一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然后失去我的工作、我的朋友。

　　公司观点：从来不用“乙人”

　　案例二：某咨询公司人力资源部负责人：我们不录用乙肝病毒携带者。录用之前公司会进行体检，有传染病是绝对不行的。我们是咨询公司，要跟客户接触，如果人家发现我们公司里有这种传染病患者，影响肯定很不好。再说，我们这里大家都一起吃饭，没有分餐，所以不能雇用这样的人。

　　案例三：某软件公司人力资源部负责人：我们不录用这样的人，因为软件设计这个行业工作强度非常大。如果过度劳累，他们可能会发病。

　　专家释疑：一般接触不会感染乙肝

　　中国肝炎防治基金会的刘崇柏医生介绍说，作为一种传染病，乙肝主要是一种血传病，其主要传播途径是母婴、血液及体液和密切接触。一般性地接触乙肝病毒携带者是不会被传染的。很多人认为一起吃饭会传染，但目前通过吃饭传染的只有甲肝和戊肝，尚无证据表明乙肝病毒可以通过吃饭传染。

　　地坛医院的蔡浩东医生告诉记者，劳累和发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很多人不劳累也会发病，而很多人劳累也未必发病。目前，乙肝病毒携带者发病的原因尚未完全被掌握。乙肝病毒携带者一样可以从事大强度劳动。

　　调查二：婚姻状况

　　“乙人”口述：有情人难成眷属

　　案例四：我本来打算今年结婚，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是，父母突然得知我的男朋友是小三阳，他们马上表示反对。每天下班，父亲都在单位门口等我，要我马上回家。而且他们还不许我和男朋友继续交往。你不能想象他们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恐惧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

　　父母观点：担心后代也是“乙人”

　　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他，要是跟他结了婚，我们全家都会染上乙肝、成为肝硬化、肝癌。宁肯家里有一个老姑娘，我也不同意他们两个结婚。再说如果生下孩子也带有乙肝病毒怎么办。

　　专家释疑：注射疫苗，可有效降低母婴传播

　　调查结果显示，有82％的人表示不愿意和“乙人”结婚，在对“乙人”有较好的了解的调查对象中，表示愿意和乙肝病毒携带者结婚的人也寥寥无几。他们的理由是：“不能影响下一代。”由于涉及到隐私，我们很难了解有多少“乙人”因身体状况而在婚姻道路上遭遇挫折。但是，在接受我们访谈的“乙人”中，很多人表示不敢告诉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自己的情况。更有甚者不敢要孩子，他们担心孩子也会有和自己同样的命运。一位“乙人”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以后竟喜极而泣。

　　据刘崇柏医生介绍，我国从1992年开始实施新生儿乙肝疫苗的注射，母婴垂直遗传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刘医生介绍说，一个携带乙肝病毒的母亲可能给孩子带来伤害的几率大约为40％至50％，通过及时的疫苗注射，可以将伤害的几率控制在1％以下。而父亲对孩子的传染主要是在日常生活的接触中，相对母婴遗传更是弱得多。

　　刘崇柏医生还说：“乙肝病毒携带者中每年大约有25％会发病，而转化成肝硬化的可能性只占发病人数的大约25％。其他的人通过治疗能够使肝功能恢复正常。”

　　北京大学附属人民医院肝病科主任魏来认为，人们认为乙肝病毒携带者转化成肝硬化和肝癌的可能性很高，这往往是受小广告的影响。一些小广告为了吸引人们的注意，将乙肝病毒携带者说得非常严重，从而使人们的错误观念被强化。

　　调查三：心理状况

　　“乙人”口述：在焦虑与自卑中生活

　　案例五：我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平时每当有同事背着我谈论事情。我就特别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情况被他们知道了？我现在心里特别矛盾，到底该不该告诉同事自己的情况呢？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专家释疑：大胆沟通消除顾虑

　　隐瞒可以换来一时的安宁，却无法消除心中与日俱增的恐惧。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对“乙人”的了解程度和对“乙人”的歧视之间成反比。因此，沟通是消除人们对于乙肝病毒携带者偏见的有效手段。

　　人们对自己的看法很多来自社会评价，他人对“乙人”的歧视，有时候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内化为“乙人”对自己的态度。以至于“乙人”经常会用别人的眼睛来看自己。

　　专家表示，对待这个问题应该坦然，或许你的同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隐瞒可以换来一时的安宁，却无法消除心中与日俱增的恐惧。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健康教育所的安先生告诉记者，乙肝病毒携带者应注意个人卫生、经期卫生及行业卫生，牙刷、盥洗用具应与健康人分开。应该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别人，并且通过自己的行为来消除他人的顾虑。

　　调查四：维权状况

　　“乙人”口述：立法可消除歧视

　　案例六：今年4月，杭州某大学一位毕业生因乙肝小三阳而被工作单位拒收，他难以承受，采取了报复行为，最终造成了一死一伤的惨剧。后来，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审判，该学生被判处死刑并赔偿6万多元。

　　现在媒体都在大力宣传艾滋病并不可怕，不会通过日常接触传播，一些地方还出台了保护艾滋病人工作权益的地方法规，我希望通过立法改变公众对“乙人”的观念，消除歧视。

　　专家观点：立法不现实

　　调查结果显示有62％的人认为社会上对“乙人”存在歧视，这其中有86％的人认为这种歧视不合理。而在调查中，也涉及到如何改变“乙人”被歧视的现状的几种观点。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的姚辉副教授表示：“立法是需要成本的，不能任何问题都通过立法来解决．从立法的角度来看，针对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歧视来立法，这是不现实的。对待这个问题主要还是一个法律适用的问题，比如我们的法律规定要保护弱势群体，那么运用者可以进行适当的伸张，这不是法律的空白而是法律的适用问题。”

　　北京岳成律师事务所的梁律师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认为：“单独从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角度来立法不现实，即使有这样的法律，责任也很容易规避。如果在求职者和公司间已经存在劳动关系的情况下，因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而被解雇，可以申请劳动仲裁。但是在求职过程中，双方并不存在劳动关系，没有办法约束用人单位，因为根据劳动法的规定，企业有用人自主权。而被解雇的‘乙人’也不愿意声张，主要担心对自己以后的就业产生影响。”姚辉副教授认为，真正改变“乙人”的处境需要人们观念的转变。他说：“这反映了社会是否比较宽容，而这种宽容度也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反映。当然法律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比如可以督促用人单位不要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并且要求他们必须录用一定比例的特殊群体成员。”

　　然而，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夏学銮教授认为：“目前，应该加大宣传乙肝病毒的传播等知识力度，让人们更多地了解‘乙人’。这样，可以消除人们的恐惧心理，减少歧视并降低乙肝病毒的再传播。”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健康教育所的安先生也表示，只有大力发展健康教育，促使用人单位改变用人观念与政策，才能最终改变“乙人”被歧视的生存状态。

　　结论：为“乙人”而战

　　如果一个“乙人”一年中要花掉3000元的医药费，按照1992年得病人数字统计，那么一年中全国所有的“乙人”将花去3600亿元人民币。

　　如果假设每个“乙人”平均一生中15年在吃药，那么将花掉54000亿元人民币。即使再将这个数字减半，那也是28000亿人民币。这还不包括其他的损失。

　　科学家曾毅曾经对艾滋病患者的情况做过估算，按照官方认定的60万感染者计算，他们的治疗费用以及不能工作等因素丧失的价值，一共将带来4000亿至5000亿元人民币的损失。巨大的社会成本使社会对于艾滋病患者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外部力量的介入使艾滋病患者的权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由此看来，乙肝带来的社会损失将远远高于艾滋病给社会造成的损失。那么，如何减少巨大的社会听损失，减少乙肝患者，这可能会取决于我们如何正确地面对“乙人”。

　　正如联合国艾滋病防治规划署执行主任彼得·皮奥特所说：“我们的敌人是病毒，而不是感染病毒的人。我们和他们一起斗争，为他们而战。”

　　“乙人”语录

　　——不要害怕。或许你的同事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坦然一点，不要紧张。万一被同事发现时，要镇静，告诉他们乙肝并不可怕，并且告诉他们你作弊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隐私，不想让人同情。

　　——或许你把你的身体状况告诉了你的男友，他反而会对你更好。因为你的隐瞒，会让他感觉到你的距离。

　　——记住，“只有你把自己当做健康者，人家才会把你当做健康者！”

　　——我读博士时候的室友知道我的情况，根本就没有歧视我。有时候我们是自己吓唬自己。

　　最新事态

　　“乙人”现状

　　根据我国卫生部1992年的统计结果显示，我国有1．2亿乙肝病毒携带者，占总人口的10％。

　　去年，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中医研究院教授周超凡在政协会上提交了《保障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合法权益》的议案，并呼吁社会和用人单位“给他们平等的工作权利”。

　　我国乙肝病毒表面抗原阳性者有1．2亿左右，占全世界乙肝病毒表面抗原阳性者的三分之一。其中近80％为乙肝病毒携带者，他们没有明显症状，在传染病学上将之称为“无症状乙肝病毒携带者”。

　　资料链接

　　何为“大小三阳”

　　检查乙型肝炎病毒（ＨＢＶ）感染最常用的血清学标志是乙肝表面抗原ＨＢｓＡｇ　、乙肝表面抗体抗－ＨＢｓ　、乙肝ｅ抗原ＨＢｅＡｇ　、乙肝ｅ抗体抗－ＨＢｅ　及乙肝核心抗体抗－ＨＢｃ　共5项指标。

　　大三阳有较强的传染性，大三阳正确治疗可以转变为小三阳，此时病毒繁殖较弱，传染性大大降低。

　　乙肝传播途径

　　乙肝病毒主要有两种传播途径第一种是母婴传播，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种传播途径。另外一种途径就是血液传染，比如输血、器官移植、手术等。

　　很多人认为通过与乙肝病毒携带者一起吃饭可以传染，事实上，乙肝病毒的传染跟吃饭没有关系。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肝炎基金会的苏先生向记者介绍说，目前医学界已经证实的只有甲肝和戊肝是通过吃饭传播的，这种认识反映了人们把甲肝和乙肝混为一谈。同在一个办公室里、一起乘坐公共汽车、握手、交钱等都不会传染乙肝。

　　从1992年开始，我国针对新生儿接种乙肝疫苗，乙肝表面抗原阳性者开始呈现一种下降趋势。

　　现行法规

　　1984年国家颁布的《病毒性肝炎防治法规》中规定，凡乙肝病毒携带者，可以正常工作和学习。乙肝病人和乙肝病毒携带者应区别对待。乙肝病毒携带者除不能献血及从事直接入口的食品和保育员工作外，可以照常工作。

　　1998年国家教育部明确规定：无论乙肝患者是“大三阳”还是“小三阳”，只要肝功系列检查完全正常，就可以上学，除了个别专业外。

　　治疗现状

　　根治乙肝仍然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而且到目前为止，国内外都没有出现实质性的突破；如果说有突破，也仅仅是把治愈率提升了若干个百分点，或者在治疗周期上有所缩短、在控制病程发展上有所进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