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由家人矛盾引发而制造的“冤案”———家中接连失窃，多疑的婆婆，将“家贼”的帽子荒唐地扣到了她的头上；不明事理的丈夫，将野蛮的拳脚疯狂地砸在她的身上；3岁的女儿，在奶奶的怂恿下，再也不愿认她这个“小偷妈妈”；

　　这更是一个不该发生的血腥悲剧———当艰难的申辩与屈辱的泪水，换来的是更多的鄙夷，当未谙世事的女儿那一句“我不要小偷妈妈”脱口而出时，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离断……

　　极富戏剧性的是，十几天后，真凶落网，含冤而死的她没能等到洗去罪名的那一刻。

　　9月10日，记者走进了黑龙江省阿城市这个引发悲剧的家庭。悔恨的泪水、巨大的悲痛，仍笼罩、缠绕着肝肠寸断的祖孙三代。“是我害了你啊！”手捧儿媳的遗书，65岁的婆婆更是痛不欲生……新婚后，婆婆却对儿媳心怀妒意

　　死者名叫邱洋，32岁，对于4年前她和丈夫的结合，很多人持有异议。除了性格的差异外，两人的家庭在外人看来更是“门不当，户不对”———

　　邱洋，从小在双城市农村长大。她的性格内向，但十分刚强。贫寒的家境，让身为长女的她过早地用羸弱的双肩，挑起“照顾家里”的重担。10年前，22岁的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哈市某师范专科学校。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啃着馒头、咸菜，邱洋捱过了艰苦的大学生活。1996年，邱洋被分配到阿城一所小学任班主任。

　　丈夫赵平，30岁，出生在阿城市一个富裕的家庭。性格外向、开朗，但十分自负。父亲在他3岁的时候，突遭车祸撒手人寰。含辛茹苦的母亲，怕“儿子受委屈”，独自一人将他拉扯成人。尽管缺失父爱，可赵平的童年并不苦———他的两个舅舅在美国，一个姨母经商多年，母亲又在事业单位当主任；母子俩更是有着特殊的情愫———除了过分的溺爱外，直到上高中时，赵平还在吃包子时“自己吃馅，母亲吃皮”；睡觉时“必须搂着母亲的胳膊”才能入睡；而母亲更是“一天跑学校两趟”生怕儿子有什么闪失……高中毕业后，赵平在母亲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大企业当职员。

　　这样迥然不同的两个人，还是在媒人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

　　1999年3月，相处了5个月后，两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这桩感情基础并不十分牢固的姻缘，一开始就蛰伏着可怕的危机。导火索，首先来自邱洋守了半辈子寡的婆婆———

　　婚后的一个月，赵平出差回来，先是扑进媳妇的怀抱，嘘长问短，婆婆在一旁备感失落。“哎，儿子被媳妇给抢去了！”孤寂的婆婆，此时竟对儿媳生出妒意。只要儿子不在家，她就变着法儿地折腾儿媳，以解心中之“恨”……开始时，邱洋任劳任怨，孰不知，她的一味隐忍并未阻断家庭战火的点燃……

　　家里失窃，儿媳被疑是“小偷”

　　邱洋虽然出嫁了，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着乡下的父母———每当单位分发福利，她都先拿一半回家给父母。但婆婆对此却十分不满。在她看来，邱洋如此护家，迟早会和儿子分心。2000年4月的一天，婆媳之间因此爆发了第一次冲突，争执中，婆婆打了邱洋一记耳光。

　　尽管受了委屈，可见到婆婆气得快背过气去，邱洋赶紧跪在地上，一边打自己的嘴巴，一边请求她的原谅。晚上，丈夫回来，不由分说，上去就对邱洋一阵拳脚……

　　此后，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陷入僵局，家庭气氛骤然沉重。

　　2000年12月，女儿文文呱呱坠地，让久违的欢乐重新回到这个家庭，紧张的婆媳关系也有所缓解。有了孙女，乐不可支的婆婆每天都守在襁褓旁，只要一看到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紧锁的眉头就会舒展。

　　转眼，邱洋的女儿2岁了。在同事眼里，邱洋的日子过得温馨、幸福，可他们哪里知道，邱洋心里的苦楚———孩子一周岁时，婆婆执意要和孙女睡在一起，任凭孩子不住地哭喊，邱洋不住地哀求，都无济于是。“我把平儿养大成人，也一定会带好文文的。”婆婆冰冷的话语，让邱洋感到阵阵寒意，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蒙着被、咬着枕巾偷偷哭泣。

　　蒙冤儿媳，以死“讨”清白

　　2002年8月，家中突然失窃，婆婆放在抽屉里的500元钱不翼而飞。

　　晚上，当讲了一天课的邱洋拖着疲倦的身子迈进家门时，婆婆满脸怒气，迎在门口，劈头盖脸地一通咒骂：“你真不要脸，想要钱，你张嘴啊！”一头雾水的邱洋没有争辩，默默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婆婆看来，邱洋没有争辩的举动，无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婆婆的辱骂、丈夫的拳脚，邱洋已习以为常。可她万没想到，仍觉得不解恨的婆婆，竟一把拉过年幼的文文，指着邱洋对孩子说：“别理你妈妈，她是个小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月后，家中再度失窃。当晚，不肯蒙受不白之冤的邱洋，再次招来一顿毒打。女儿也再次目睹奶奶对妈妈的辱骂……

　　这样的失窃案，在随后的日子里又接连发生了3次。

　　今年“6·1”儿童节，邱洋要带着女儿去公园玩，女儿却一反常态：“妈妈偷奶奶的钱，妈妈是小偷。”女儿稚嫩的话语，险些让邱洋昏厥。愤闷、屈辱、孤苦一齐涌上心头。

　　8月8日，失魂落魄的邱洋没有上班，一脸茫然地站在自家7楼的阳台上。

　　女儿说话时的眼神，射出陌生而蔑视的目光，让邱洋那紧张的神经猛然绷断。惨剧随之发生……邱洋自杀后，警方立即介入调查。在邱洋的枕头底下，发现一份遗书，字里行间浸透着声声哀怨：“我惟有一死，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21天后，就在邱洋尸骨未寒之际，警方抓到一名窃贼———此人正是婆婆多年的老邻居。审讯中，此人还曝出惊天的秘密———赵平家的5起盗窃案，均系她一人所为！

　　真相大白那天，赵平的母亲在悔恨中病倒在床，年幼的文文痛哭不止，而跪在邱洋遗像前的赵平，暗自落泪。他不敢正视妻子的遗像，更害怕听到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

　　（注：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韩庆龙 实习生 孙睿 本报记者 李永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