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当算是《家报》的新读者了，因为她刚从杭州搬回哈尔滨不到3个月。尽管她是哈尔滨人，但因为在杭州生活了几年，语音中带着些许南方水乡女子才有的甜美绵软。尤其让人惊讶的是她面容的年轻，当她说自己已经满35岁的时候，我不禁重新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回。她感觉到了我的关注，浅笑了一下说，是不是想说我年轻漂亮？我也笑着打趣说：“见到你我开始相信，女人的脸真的是可以骗人的。”我递给她一杯茶，她的故事慢慢地随着水杯中的茶水渐浓……

　　都说我漂亮，可我却天生没有男人缘，老大不小才结婚，好容易结婚了，又苦苦地独守。我就从30岁说起吧，因为那年我才真正地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是杭州人，是学建筑设计的，我们认识那年，他还在哈尔滨某大学边当老师边做设计。他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子，当我与他双双走在那所校园里时，听到的是“郎才女貌”的议论。我爱他，真心爱他，相处几个月后，我便嫁给了他。我那时相信，他就是上帝为我准备好的那个男人。我们结婚没多久，就随着他工作的调转去了杭州，在杭州生活不到一年，他就出国了。自此，“寂寞伴相思”成了我生活的主题歌。3年了，他只回来过一次，而且只住了一周。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满意这样的生活，眼看岁月如流水般静静而去，我感到的是青春白白流走的恐惧。

　　有好长时间与丈夫联系不上，可当他打回越洋电话，告诉我的却是他不想回国了，也无能力把我弄到国外去，他说是离婚还是就这样过随我选择。我当时绝望得差点晕过去。

　　就在我的生活没有任何希望之时，我意外地接到了另外一个电话。是中学时教我们语文的刘老师打来的，他邀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人在空虚的时候，心很容易被俘获。我回到哈尔滨，与同学们一起参加了刘老师45岁的生日宴，也算同学们借他的生日搞了一次聚会。短暂的酒会结束以后便是舞会。舞会很有情调，明明灭灭的烛光把气氛烘托得很好，令人产生遐想。刘老师身材没太大变化，他那有风度的国标舞赢得了所有在场人的掌声。作为他早年的一个不知名的学生，我那天很平静地坐在桌子的一角，看着眼前的烛光和舞动的人群。这时，刘老师向我走来了，好多年了，他居然还能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他的话语中满含了亲切。他把我带入舞池，在轻歌曼舞中，我感到多年潜伏在心里的一种行将干死的种子又萌芽了。我对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异性间的感觉。我想起在少女时代，他作为实习教师站在讲台上既英俊又有才学的样子，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但却知道很喜欢他。我开始朦胧地感觉到讲台上的刘老师是非常完美的。我有时会满面羞红地感到他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只可惜我年龄尚小，不能向他表露自己的想法，心里不免蒙上一层浓郁的遗憾。他仅仅在我们学校实习了两个月。他教我语文，所以，到现在为止，我都对语文课本感兴趣，对写文章的人有一种很强的尊重感。

　　跟老师旋舞之时，我接受着他传达给我的一切友好暗示。曲终人散，我没有走，我主动约他出来，并很亲密地坐在他身边享受夜晚的风。他忧伤而随意地哼唱着《再回首》，竟引起了我情绪的共鸣。我一下子又想起了远在天边的丈夫，刘老师把泪流满面的我揽进了他宽大的怀里。抚摸着我的头、脸，我感觉他的手如同熨斗，缓解了我的痛苦，熨平了我不平静的心。

　　丈夫在出国之前也曾经这样抚摸过我，但他此时在美国。我当时想，他如果此时正与另一个女子在一起厮守，也许我会原谅他。一个单身男人在异国他乡是需要感情慰藉的，正像我一个独身女人留在国内的心情一样。我依然住在杭州，就是想让他恋着那里的家。那里是旅游地，夜晚还是挺热闹的，但自从丈夫出国以后，我很少在晚上出去。一个留守女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漂亮女人，夜晚出去我总觉得不安全。我甚至想到了一个很难听的词———寡妇，丈夫走了以后，我时常想到“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

　　我曾问过刘老师：“你的生日晚宴，为什么想到了邀请我呢？你这么多年与我也没有过来往，怎么会突然想到了我？”他听完就低低笑了起来，说：“你这个小丫头，把我给忘了吧。几十年前我到你们学校实习时，你是校花，什么出头露面的事情都由你去。你身上那时就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贵族气息。”“真的，那时我就很喜欢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上课时你发高烧，是我把你背到了附近的医院。你趴在我的背上，一声也不吭，我还以为你昏迷了呢，边跑边喊你的名字，我一路小跑把你背到了医院里。幸亏那时上医院不像现在这般难，医生先看病，也不先要钱，否则你会耽误的。我身上几乎没有带钱。”

　　那夜，我的感觉就像守在自己丈夫身边一样，静静地听他叙旧，任他把我的头搂在他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感觉像是丈夫在性爱之前给我的美好前戏，给一个女人渴求的爱情的一个部分。

　　回到杭州，丈夫那天早晨给我打了半个小时的越洋电话。我知道此刻的美国正是夜晚，而这个时候又是他一天内精力最为旺盛，把一天工作的重点与难点集中起来的宝贵时光。我听得出来，他在流泪，我听到了他轻轻的抽泣声。他说的最多的是我目前工作如何、生活如何、千万别恨他。他为失去我而感到很痛心。他说，他不是发自内心做这样对不起我的事情，因为无力改变，离开我是为我好，他不想让我当“留守寡妇”。

　　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时分，刘老师先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到杭州了。于是，我与他到我和丈夫喜欢的酒店里用餐，去吃火锅。巧的是，刘老师竟点了一道丈夫特别喜欢吃的菜。我们俩喝了一点酒，回到家，并头躺在床上。我有点迷糊，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可等我在深夜向旁边摸他时，发现身旁的枕头空空如也。我不禁一声长叹，把床头灯打开了。我发现刘老师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他正凝视着我与丈夫的结婚照。我知道这一夜什么都没能发生，一股被尊重的暖流在胸中升腾起来，时光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了，我两眼恍若隔世地盯着那里，内心涌起的是与丈夫在一起时的缠绵愁绪。

　　第二天，我决定离开杭州，也许是想换换心情，也可能因为有刘老师在这边，我搬回了哈尔滨。现在才回来3个月，这段时间，我和刘老师的感情反而纯净了，虽然时常聚在一起，但谈论的都是些心情之类的事。可事情也不知怎么，却让刘老师的妻子查出了蛛丝马迹，他妻子把电话打到他的学校里，告到刘老师的领导那里，说他在外面搞女人。有一次学院领导把刘师叫过去谈话。但刘老师在我的面前没提这些，这都是从我的同学那里得来的消息。

　　后来，终于他与妻子的吵闹让我直接知道了。自同学告诉我刘老师的消息后，我很不安，有一天我戴了墨镜，像个侦探一样到了他家的楼门口。我听到他们的争吵。有一段时间他几乎不敢见我，打电话时语句含糊。我也一直没把事情揭穿，怕伤害了他。

　　我知道他不属于我，而且从内心深处，他差不多就是我对丈夫感情的替代者。但他毕竟是我生活中的一根稻草，当这根稻草即将被风刮走时，我还是会本能地握住它，不肯轻易放弃。刘老师是越来越憔悴了，他与我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而电话却越打越频繁。

　　他说的话并不多，我知道他很痛苦。

　　我们在交谈中互相温暖对方，如果我们之间也算有真感情，那也只能算作柏拉图式的相爱吧。丈夫前几天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如果我现在没有什么改变，他很想找机会让我到他那里去，只是需要时间。我很犹豫，我当然想去丈夫那里，可我没有信心去设想那无望的团聚，我也不敢保证在只有眼泪陪我过夜的日子，能否抗拒诱惑，因为我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脆弱。

　　本报记者董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