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雨

　　蓝裳“低人”

　　距离温平区公平镇两公里外的飞龙村，公平中学初二学生王平(化名)的父亲从地头拔回两大筐青菜，他打算等儿子从学校放学后，让儿子帮着他把这些青菜运进成都市里去卖。王平家种的这些青菜在镇上两捆只能卖到1元，而成都市里却能卖到2元。

　　“多卖点钱，娃儿的红衣裳就挣出来了！”

　　王平的父亲从地头的水渠里捞起一捆草绳，扯散，把筐里的青菜拿出来一捆一捆扎好，码得整整齐齐。做这些事时，他不时朝村口张望，“龟儿子，又贪玩！”。

　　父亲嘴里的“龟儿子”王平，这学期刚开学就让家里头疼不已。“学校9月1日开学，人家回来说我钱交少了，人家都穿红衣裳，人家娃儿回家来说———爸，你多交点钱，我也要穿红衣裳。”

　　王平所在的成都温江区公平镇中学，让交学杂费高的“封闭生”穿红色校服，而交学杂费低的“普通生”则穿蓝色校服，“封闭班”学生多是从外地来的“有钱人”，吃住均在学校，学杂费3500元左右。“封闭班”教室里有VCD、电视机、电风扇，而“普通班”学生就享受不到这些。

　　“蓝颜色低等一些哩，人家红颜色高等一些！人家教学质量好，人家红颜色有录像机、影碟机、电视机，人家穿红衣裳的富，咱们穿蓝衣裳的穷。学校这样做对咱娃儿上进心有影响。家里没钱，娃儿不懂事要穿红衣裳，只能多卖点菜了。”

　　“不许进校”

　　9月22日10时，记者来到距离成都市区20多公里的公平镇中学。

　　学校铁门虚掩着，记者推门进去，传达室走出一个人，记者还未及表明身份和来意，她不由分说就将记者朝校门外推，记者正与之分辩间，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潮水一样从教室涌出，身穿红校服的学生和穿蓝校服的学生各聚在一起，纷纷朝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去，广播开始播放课间操音乐。

　　趁对方分神，摆脱纠缠后混进学生群里，面对记者手中的相机和问题，孩子们既好奇又躲避。一个穿蓝校服的孩子怯怯地说，“老师不让乱说。”采访很快被打断，校门口阻拦记者的人很快将校长领来。

　　来的是该校刘淑清校长和王文雪副校长。

　　“校服分色———区教委、区宣传部已经有定论，绝对不像有些媒体说的‘穷学生’、‘富学生’，这是杜撰出来的文章。伤害的是师生感情。”

　　“我们的教学理念是———爱校如家，爱生如子。”

　　“爱生如子”

　　王文雪副校长向记者开列了这样一份学费清单：“封闭班”学生在学校要住要吃，交3500元学杂费，“走读生”不住校不交这些费用。“走读生”只交250元学费，包括180元课本预收款、60元杂费、10元体检费和防龋齿费。

　　校方开列学费清单的目的是要证明学校并没有“富学生”一说。刘淑清校长说：“‘封闭班’的这些学生大部分家庭条件都很一般，多是周边县市来成都做小生意或打工人员的子女，不是什么‘有钱人’。而且学校还严格规定，借读生家长每周只能给孩子5元零花钱，且要交给班主任保管，只有在说明正当理由后才能取走。”

　　按校方说法，既然“封闭班”的学生与“走读班”学生没有分别，为什么校服着装上却有颜色区分呢？

　　“从2001年起，学校提出了一个新的办学模式，在先满足当地学生入学的前提下，为在成都的外地人子女开设寄宿班，这就解决了外地流动人口子女入学难的问题，由于学校实行的是全封闭管理，寄宿的学生只有在周末或放假时才能由学校统一组织送回家，而本地学生则是每天回家。出于为学生安全考虑，也为了便于学校管理，学校当年就在学生自愿的原则下为借读生和走读生分别定制了红、蓝两种颜色的校服。从校服区分制实行至今，学校的校服已有5种颜色，难道学校的学生也分5等吗？”

　　但校服分色“由来已久”的说法被学生本人和家长否定。

　　“是这学期才开始的，上学期‘封闭班’和‘走读班’都是穿蓝白相间颜色的衣服，这学期才开始分颜色。‘封闭班’穿红的，‘走读班’穿蓝的。”

　　让孩子们和学生家长非常不满的还有一点，就是“封闭班”教室里有电视机和VCD，而“走读班”教室里什么也没有。

　　记者向两位校领导求证这一问题时，王文雪副校长显得很激动。“电视和VCD主要用于在学校住宿的‘封闭班’学生放学后收看新闻和观看爱国主义影片，除教学用外，一般不开。如果教学需要，‘走读班’也会安排电视和VCD。”

　　“学校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公平的，不管是在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施上，学校没有‘封闭生’和‘走读生’之分。”

　　但记者后来看到的事实却与校方说法完全相反。记者要求采访学生，王文雪副校长说，“就这点子事儿，学生也烦，家长也烦！我们希望事情尽快过去！”

　　采访学生的要求被拒绝后，他执意送记者出校。记者临走时只好“粗心”地将墨镜“落”在校长办公室里。

　　“不许乱说”

　　再回到学校，“封闭生”和学校其他员工已经开始吃中午饭，三三两两地坐在校园里。记者走进几间教室，“封闭班”的教室里有VCD、电视机、电风扇，课桌椅都是新的；而“普通班”不仅没有上述设施，连课桌椅也与“封闭班”不同。

　　记者刚拍两张照片，就被一个校工从身后拉住，推着记者朝外走。记者赶忙说明是来拿“落”下的东西，后在他的“陪同”下拿回墨镜并被送出学校。

　　被“请”出学校后，记者在校外等待学校放学。12：05，学校大门打开，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不管是“红校服”还是“蓝校服”的学生，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记者。“‘封闭班’学生的家长是做生意的，他们到我们这儿来借读。学校为了便于管理才让我们穿蓝衣服。”这是逼得紧时“蓝校服”学生的回答。再想问下去，往往是犹豫一下，“老师不让乱说”，如果再举起相机，学生像受惊的小鸟，用校服罩住脑袋，飞跑出去。

　　“不让乱说”的还有家长。“上‘封闭班’的钱咱哪儿交得起，老师对我娃儿的印象不太好，我反映对我娃儿更加不好，老师会针对娃娃。我们反映也没人重视。娃儿一回家就告诉我，老师不让乱说。”

　　“学校老师叫娃儿不要扯谎，他们自己却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