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王晓露　2003-10-26

　　在儿子眼里，最难忘的是父亲慈爱的笑脸，最有力的是父亲鼓励的眼神；父亲最高兴的，是看到小龙劈波斩浪，胜利后振臂高呼。

　　父子间的感情，浓到心的最深处。

　　往事一幕一幕又在眼前。只是阴阳界，隔断多少爱恨情长。伸出手，再也摸不到父亲有些沧桑的脸。

　　爱，就在昨日；爱，永留心间；好想父亲再爱儿一次，可惜，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全城守着一个秘密

　　一边是长沙，第五届城运会，湖南游泳中心。杭州健儿吴鹏入水如蛟龙，为杭州市代表团争金夺银。

　　一边是杭州，湖墅南路锦绣家园吴鹏的家。父亲吴计伟的灵堂前，哀乐低鸣，空气中充满悲痛。

　　10月18日，也就是吴鹏到达长沙的第4天，他的父亲因突发心肌梗塞不幸去世了。这是一个属于杭州城的秘密，一个所有认识吴鹏、关心吴鹏的人保守了一个星期的秘密。

　　“吴鹏还小，不能误了他的前途”，大姨妈李国英说，“而且城运会不仅关系到吴鹏个人，还关系到整个杭州。”

　　“吴鹏多拿几块金牌，爸爸在那边也安心。”话还没说完，吴鹏的母亲李国珍又是泪如雨下。巨大的打击让这位贤妻良母几近崩溃。

　　通讯手段这么先进，要想这个消息不传到吴鹏耳朵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所有的亲戚、朋友，队里从领队到教练，甚至媒体的记者，都当起了演员，共同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吴鹏父亲去世的消息，教练朱志根在长沙第一时间得知了。他立刻把吴鹏的手机收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吴鹏是个非常聪明、极其灵敏的孩子，怕他起疑心，也怕队友从杭州得到消息一不小心漏给他，队里收了所有队员的手机。

　　从那天起，朱指导时时刻刻看着吴鹏，几乎寸步不离。吴鹏来长沙之前，就知道父亲因为心肌梗塞在医院抢救，牵肠挂肚的他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给妈妈，询问父亲的病情。于是，朱指导成了接线员，每次打电话都是他先拨通，和吴鹏妈妈说上几句，让大家有个准备的时间，再把电话交给吴鹏。

　　“每次电话铃响，我们都特别紧张，立刻把哀乐关掉。最难的是他妈妈，伤心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要强打精神，装着没事的样子和吴鹏说话。”李国英看着妹妹，心疼死了，“大家都在电话里鼓励吴鹏，说‘你老爸没事，城运会4年才一次，你可得好好游啊。你金牌拿回来了，爸爸的病也就好了’。”

　　屋里一片呜咽。

　　“吴鹏这孩子，可敏感了。有一次，我在家里接他电话。他很警觉地问，‘你怎么在家里，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医院照顾爸爸的？’我只能回答，‘妈妈太累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就过去’。”吴鹏妈妈断断续续地说：“他老要听听爸爸的声音。我们就骗他说，爸爸喉咙里全插着管子，不能说话。可吴鹏还是有了心灵感应，教练说他这几天天天头疼，晚上睡不着觉。”

　　杭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个消息还是传开了，并且很快传到了媒体的耳朵里，连派往前方长沙的杭州记者也都知道了。视新闻为生命的记者们，这一次守口如瓶，默默关注着眼前这个英俊少年，为他心痛。

　　吴鹏不负众望，一次次登上冠军领奖台，他在电话里说要把夺冠的消息告诉老爸。于是，父亲的灵堂前，吴鹏拿金牌的日子都有人念着，“吴计伟，儿子金牌拿回来了。”父亲遗愿，“照顾好吴鹏”

　　吴鹏父亲生前身体健朗，为人和善，他的去世有些突然。

　　为了备战城运会，前段日子吴鹏每天在体工大队集训，只有周六能回家。10月11日那天，吴计伟照例去接儿子，但在游泳馆里突然觉得胸闷，直冒虚汗。吴鹏的教练朱志根见他脸色煞白，立刻带他直奔省人民医院。

　　出租车上，吴计伟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我现在人很难过，你照顾好吴鹏”就无力再说下去。到医院后，他就一直躺在抢救室里，再也没能说过一个字。于是，“照顾好吴鹏”成了他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吴计伟病情加重。妈妈把吴鹏带到医院，想让他见父亲最后一面。“吴鹏当时伤心极了，他趴在抢救室的玻璃上，看着爸爸身上插满了管子，失声痛哭，大叫‘老爸，你没事的，老爸’，头敲得玻璃咚咚响。”回想当时的情景，吴鹏妈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一次，吴计伟抢救了过来。

　　成长路上，父亲是阳光

　　采访巴塞罗那游泳世锦赛期间，记者曾和吴鹏长谈了一个多小时。这位16岁的帅小伙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透出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成熟和自信。从他的叙述中，可以看到一个慈父的影子，可以想见他的成长之路是多么幸福。

　　吴鹏说，因为小时候长得太胖，才被送去学游泳，最初父亲还不大赞同。但吴鹏一下水就显示出了天赋，“小时侯把我放在水上都是漂的，启蒙教练说我水性好。”随后的这条路上，父亲成了阳光和动力，给了他最大的力量，也为他创造了尽量好的生活环境。

　　训练非常艰苦，吴鹏却很自觉，也从不喊累。“因为老爸从小就教育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比赛没比好，就鼓励我；亚运会拿了金牌，爸爸叫我千万别骄傲，目标是要拿奥运会金牌。”

　　“从小吴鹏和他父亲的感情就特别好，每天总是‘老爸老爸’地叫。”吴鹏妈妈回忆道，父亲工作忙，但只要是吴鹏的比赛，他几乎场场都到，为儿子助威，还经常赶到外地去看比赛。不仅如此，他还组织了一支家长拉拉队，制作好横幅，带着杨雨、汤景之她们的家长一起为子女加油。为了吴鹏训练方便，爸爸特地买了辆车接送。

　　提起往事，吴鹏的姨妈也有说不完的话。“吴鹏训练量很大，爸爸就拼命给他补营养，你能想到的好吃的东西，爸爸都会摆在吴鹏面前。吴鹏训练完了，一个电话‘老爸，来接我吧’，再大的事也拦不住他接儿子。看着儿子，爸爸的嘴永远是咧着的。”

　　正说着，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大家一阵紧张，关掉哀乐，妈妈去接。“是体育局打来的”，妈妈松了口气，“大队、体育局都很关心，今天市领导也来过了，给我们解决了不少困难。”记者去采访的那天是10月21日。未来路上，小龙要坚强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氛围，培养出了现在的吴鹏。他少年得志，被称为“中国索普”；他形象阳光，成为中国水军的偶像；他是家乡的骄傲，被评选为2002年浙江省最受欢迎男运动员；他是中国游泳的未来，金牌教练朱志根对这位爱徒寄予了厚望，认为他将成为中国男子游泳冲击世界奖牌的第一人。

　　就在吴鹏不断提速的时候，他失去了最亲的人，家里也没了经济支柱。吴鹏的妈妈每个月只拿1000元左右的工资，吴鹏的工资、奖金也非常有限，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还是按揭的。

　　“别的困难我们会努力克服，就担心吴鹏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妈妈想到儿子，更加心酸，“要是影响了吴鹏的事业，怎么办。”

　　吴鹏是个意志坚定的孩子，我们相信他能挺住。

　　吴鹏，选择坚强！

　　本报记者王晓露

　　吴鹏4金祭父亡灵

　　本报讯10月25日的午夜时分，萧山机场的迎客处满是期待的眼神，又弥漫着悲凉的气氛。大家在等一班从长沙飞来的飞机，这个航班上坐着刚刚在晚上比完最后一个项目的城运会金牌健儿吴鹏和他的教练朱志根。大家又有些失措，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受到丧父打击的大男孩。

　　白色运动服外面套着黑色外套，吴鹏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他抬头找妈妈，妈妈早已在这里等着，一把将黑色的孝给吴鹏戴上。就在母子俩相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悲痛、泪水完全迸发出来。

　　“爸爸要你挺住”，“从今以后，爸爸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骄傲的”，妈妈看到儿子后，哭得更加伤心了，还要不停地安慰儿子。16岁的吴鹏这时候完全像个小孩，扑在妈妈怀里泣不成声，大声叫着“爸爸，爸爸”。

　　“在飞机上，是他的启蒙教练吴霞君慢慢告诉他的，当时他就痛哭。”朱指导说。

　　“你会坚强的，儿子，听到没有。我们回家看爸爸去……”妈妈搂着吴鹏上了车，驶向锦绣家园。

　　“爸爸，我回来看你了”，吴鹏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的灵堂前。妈妈递上一柱香，“来，给爸爸上一柱。”吴鹏久久地跪在那里，哭得接不上气。一声声“爸爸”叫得撕心裂肺，断人肠。

　　“计伟，儿子看过你了，你安心地去吧。”

　　吴鹏这次带回来4金3银，祭奠父亲的亡灵。这些奖牌比以往的都更加珍贵。灵堂上，是父亲那张慈爱的笑脸。本报记者王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