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为了拿到一张托福考试收费的发票，必须向教育部考试中心申请。

　　不愿意开发票的背后隐藏着一些深层次问题。

　　外滩记者 贺莉丹/报道 彭辉/摄

　　最近，外滩画报编辑部接到北京、上海、广州一些读者来信、来电，反映他们在报名参加托福考试时，“托福”收钱不给发票，向“托福”工作人员索要，遭到蛮横拒绝。读者认为，托福考试在中国已经形成一个产业，收钱不开发票违反了中国的法律，并有偷税嫌疑，希望外滩画报报道此事。

　　维权记者“遭遇”

　　托福收钱不开发票

　　广州的赵先生是一位维权记者，“遭遇”托福收钱不开发票后，首先想到的是把托福的“霸道”公布于众。

　　2003年9月，广州的赵先生前往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外考试中心报名托福（TOFEL）考试。在缴纳了1100多元考试费后，赵先生要求工作人员出具发票，却被工作人员以“托福考点从来都不开发票”为由拒绝。赵先生是一位维权记者，“遭遇”托福收钱不开发票后，首先想到的是把托福的“霸道”公布于众。

　　赵先生对记者说：“交钱给发票天经地义。托福考试的准考证上也没有注明考试的费用，没有发票根本不知道交了多少钱。从小的方面讲，托福提供考试服务，有向消费者提供发票这项服务的义务；从大的方面讲，涉及政府部门对税收的管理，托福不开发票有偷漏税嫌疑。” 上海托福考试也不开发票

　　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托福在上海十几年考下来，没有给一个人开过发票。如果要发票，就向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或教育部考试中心海外处申请。”

　　同济大学研究生李敏（化名）告诉记者，2003年3月她在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领取了托福考试报名表，缴纳了750元考试费后，工作人员给了她一张电脑打印的字条，字条上面写着：某同学已于某月某日缴纳750元考试费。工作人员在空白处填好李敏的名字和日期，然后在“经办人”一栏处签了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告诉李敏，考试前3天至一个星期内凭此字条来换托福准考证。

　　据记者了解，托福考试在上海有三个考点，除了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外，另两个考点是：上海交通大学科技外语系、上海外国语学院培训部。

　　10月23日，记者致电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询问报考托福考试是否能开发票？工作人员称：“发票不好开，托福在上海十几年考下来，没有一个人开过发票。如果要发票，就向ETS（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或CIECB（中国国外考试协调处，即教育部考试中心海外处）申请。”

　　记者询问了一些在上海报考托福考试的考生，他们表示从来没有想过拿发票。考生余小姐告诉记者：“以前同学报名程序都是这样的，因为这种考试我们不能报销，所以也没有要发票。我们也很相信考点，觉得不开发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海不开发票，北京的情况如何？记者按照《2002—2003年北京地区托福考试报名须知》上提供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小姐告诉记者，这个报名点没开过发票，只有收据。

　　开发票须经过教育部批准

　　需要发票的考生，必须向教育部考试中心申请，才能拿到。

　　能不能拿到发票？怎样才能拿到发票？

　　带着这两个问题，记者采访了教育部考试中心。 10月22日，教育部考试中心海外处的张先生对记者说：“国外的考试机构不能在国内单独举办考试，必须跟教育部合作。我们和ETS（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的关系是，ETS提供考题、评判标准等技术性的东西，我们负责考点的报名、收费。”

　　“托福考试是一种牵涉到国际服务的特殊商品，在美国，托福的准考证就有发票的功能。我们经过税务登记，统一缴纳5%的营业税，给考生开的是服务性行业的发票。至于各考点开不开发票，要看各考点所在学校的具体情况而定，有的考点开的往往是事业单位收据。”张先生说，“考生手册上写了我们海外处的电话，需要发票的考生可以将自己的准考证号、地址写清楚，发个传真过来申请发票，我们会将发票邮寄给考生。”

　　考生什么时候能够拿到发票，张先生没有说，只是表示肯定能够寄到。他告诉记者：“有些考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申请发票，我们都给开了。” 托福开发票方式不合情理

　　托福考试这是一项服务，如果消费者要求开发票，就一定要开，否则可以向税务部门举报。

　　消费者交了钱，要张发票还得申请，而且是向北京发传真申请，这个要发票的门坎真高！当记者将这个消息告诉一些考生时，他们认为，这不明摆着不给发票吗！

　　上海财经大学教授胡怡建认为：“这种申请发票的方式很烦琐，也不合情理。”

　　上海市消费者协会办公室主任劳剑虹对记者说：“上海市民保护自己的意识很强，买东西一般要求开发票或收据。但目前为止还未接到过类似于托福报名不开发票的投诉。”

　　广东省消费者委员会投诉与法律事务部主任曾先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最近我们接到几起教育投诉，主要是社会力量办学收费不开发票的情况。托福考试这是一项服务，如果消费者要求开发票，就一定要开，否则可以向税务部门举报。同时，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21条明确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或者商业惯例向消费者出具购货凭证或者服务单据；消费者索要购货凭证或者服务单据的，经营者必须出具。”

　　上海信利律师事务所律师陶佩华认为,开发票是考点对考生应尽的义务：“征税有两种，其一是定额征收，根据纳税人营业收入、成本加合理利润等推算或测算核定纳税人一定期限内的营业额，作为计算税款的依据。还有一种是按照比例征税，应纳税额计算公式为应纳税额=营业额×税率，托福考试按照服务业税率征收5%营业税就属于这种情况。经营活动产生营业税，营业税是根据营业额来征收，营业额等于发票金额。国家税务总局明确了对托福考试征税的原则和比例，各托福考点就要按照规缴纳税。有多少考生、有多少营业收入，就要按照比例交纳多少税。所以托福考点不给考生开发票是违反法律的行为，也有漏税嫌疑。”

　　国家税务总局：托福考试按

　　5％的税率征收营业税

　　国家教委考试中心属事业单位，根据营业税暂行条例的规定，对其所取得的考试费收入应征收营业税。 关于托福考试营业收入的纳税问题，国家税务总局早在1995年就有明确规定（国税函发［1995］108号）：《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国家教委考试中心举办涉外考试收费有关税收问题的复函》。

　　国家税务总局经过调查后认为，美国教育考试服务处在我国境内没有设立常驻代表机构，在中国境内所举办的托福考试主要委托我国国家教委考试中心举办，他们仅履行提供资料、培训及审阅考卷等职责，且这些工作主要在美国境内进行。

　　按照这个规定，国家教委考试中心属事业单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营业税暂行条例》规定，对其所取得的考试费收入应征收营业税。

　　这就是说，对托福等涉外考试按照服务业5%的税率征收营业税。

　　2002年3月11日，国家税务总局又对上述规定作了进一步重申。

　　托福承认偷漏税款

　　教育部考试中心认为，没有发票、偷漏税的原因，很重要的一点是对政策的执行和理解不同。

　　教育部考试中心财务处的陈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尽管教育部负责托福报考的工作人员纳税的这根弦一直绷得很紧，但国家考试中心已经开始注意各地考点只收钱不开发票的情况了。她乐观地对记者说：“明年，海外处将设立报名中心，全国的考生都可以通过网络报名，将报名费电汇到北京，这样考生能直接面对我们，少了地方这个环节。”

　　陈女士非常耐心地给记者介绍了教育部有关托福等涉外考试的税收问题：“考试中心属于行政事业性单位，如果从事经营性活动的话，必须照章纳税。我们是外方委托的报名处，给外方的不纳税，本土的按照5%的营业税收取。税收应当交给当地的税务机关。”

　　陈女士是这样解释一些托福考点“偷漏税款”的：“譬如我们考试中心在广州设个考点，我们就会跟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签定一个合同，因为学校是纳税登记的法人，这个考点是挂在高校的名下。为什么会没有发票？很重要的一点是对政策的执行和理解不同，这些报名点是挂在学校这个免税单位下的，又沾了学校的光。当地的税务机关会认为学校属于教育机构，是免税单位，不用纳税，报名点的工作人员多出自学校，本身也没有经过纳税知识的培训，纳税意识不强。双方在理解上就造成了一个盲区，造成有些考点成为漏网之鱼。另一方面，考生的素质在不断提高，纳税意识也在增强，这样问题就出现了。”

　　向托福考试征税很难

　　关于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托福考试的征税，负责教育系统征税的工作人员说：“华东师范大学属于省部级单位，应按照单位注册地来征税。”

　　向挂在高校名下的托福考点征税是非常艰难的。

　　上海市财税局税务举报处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上海市实行国税、地税合一制，首先应该到工商局查找这个单位的经营范围，是否经过税务登记。上海征税时实行属地管理制度，譬如说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的征税，应该由普陀区税务局负责税收。

　　上海市工商局外资处工作人员虞亚光对记者说：“目前中国所有的教育单位或教育单位内设部门都是按照事业单位登记，所以像托福这种海外考试在中国设立的考点并非由工商部门负责，而是由教育部统一负责。”

　　可是，关于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托福考试的征税，却让普陀区税务局的工作人员犯了难。负责教育系统征税的第四税务所工作人员侯先生对记者说：“华东师范大学属于省部级单位，应按照单位注册地来征税。”

　　10月25日，记者来到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不少考生在报名处前伫足询问。记者在收费处并未看见任何税务登记证件。

　　华东师范大学国外考试中心主任张志杰给记者拿出一份托福资料介绍说：“托福是美国的考试，全部都是不开发票的。收费也是明明白白的，全国一个价钱，不存在什么问题。再说这种考试本来就不鼓励报销。如果有考生要报销凭证，我们可以给他开收据。” 在场的一位工作人员激动地说：“我们是正大光明的考点，税收的解释权交给教育部考试中心。”

　　关于5%营业税的问题，张志杰说：“我不懂什么5%的税，我们的收费都是交给学校财务处。”

　　向托福考试征税艰难的原因

　　一方面，托福考试已经形成一个产业；另一方面，教育部又说托福考试收费没有营利。

　　因为国家考试中心隶属于教育部，所以教育部先后出台了两个文件（1990年出台《国家教育委员会海外考试考务管理规则》、1996年出台《国家教委颁布的中外合作举办教育考试暂行管理办法》），将托福等涉外考试划在非营利性的范围内。言外之意，没有营利，当然不用纳税。

　　上海信利律师事务所律师陶佩华分析说：“国家税务总局对托福考试纳税，表明国家税务总局认为属于事业单位的国家考试中心从事的是营利性的经营活动，所以要缴纳营业税。但教育部认为考试中心是非营利性机构，两个部门对考试中心的认定是矛盾的。”

　　托福考试有效期为两年，每年一月、五月、八月、九月、十月各举行一次。根据ETS（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官方网站统计的数据，截止2003年，中国平均每年有近9万人参加托福考试，这个数据还有持续增长的趋势。

　　“托福本身是一种非营利性的教育服务，但当托福成为一种高收费的产业，矛盾就凸显了。国家税务总局认为应该征税，教育部会认为其他教育项目不征税单单托福征税似乎说不过去，何况托福考点背靠着高校这棵大树，问题开始复杂化。事关国家税收，这种涉外考试归口管理模式是否有效值得商榷。”税法专家胡怡建对记者说。尽管胡怡建避免用“利润”来形容托福产业，但对比托福的收费和运营成本之间的差价，认为数字是可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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