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去西藏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2日22:17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唐古拉山、珠穆朗玛、布达拉宫、塔克拉玛干……这些字眼永远对那些行走在城市钢筋水泥丛林里的人充满了诱惑，更不要说以自驾四驱车的方式一步步接近它们——这里面似乎充满着一种虔诚的心境，犹如藏族同胞的朝圣。但回想每次自驾车的经历，最铭心刻骨的倒不是那些终点的美景，却是路途中一次次的惊险时刻，套用托尔斯泰的话：幸福时刻都是相同的，惊险却各有各的不同。或许在自驾车的旅行中，目的地已成为其次，路上的历险才是真正的目的，或许正是为了体验这样一种经历才选择了自驾车的方式——如果对于日常生活

也有启示的话，可能也在于此：历险的经历使人撕去了生活麻木的表层，从而倍加珍惜每一天。

　　热身

　　十一期间，由北京一家越野俱乐部组织了一次由12辆越野吉普车组成的从北京出发、终点拉萨的长途之旅，我作为随行一员参与了其中的一段行程。

　　此前为了热身，组织者特意选了河北境内的幽州大峡谷进行一次穿越。

　　我在3号车上，车上还有另一个女孩沈洁和我一样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我俩兴奋地像两只小鸟一样高谈阔论，开车的小毕起初有些不屑，最后，被我们的高亢情绪感染也加入了进来。小毕看着我们俩人几乎无所不装的旅行袋嘲笑着：“一年的生活用品都备齐了吧。”懂什么，就这，已经是精简不能再精简的装备了，女孩子嘛，自然意味着细致的享受。打定主意不与他理论这些，充分体会在路上的感觉。

　　进入峡谷后，路越来越难走了，但车外的景色也越来越美。我和小沈早已忘了说话，陶醉在美景之中。

　　忽然，对讲机里传来领队的声音：“大家注意，我们已走在有陡坡的碎石路上。”果然，车身颠簸起来，车下像洒满了黄豆，晃得人发慌。此时一个近40度的坡出现在我们面前，小毕一脚狠踩油门想轰上去，可因为路面满是碎石，车轮与路面之间丧失了基本的磨擦力，竟没能成功，稍做调整想继续往上冲时，因为手刹没能拉到底，只见我们这辆车迅速下滑，看着就要碰到紧随在后的4号车，惊得我和沈洁连声尖叫——要知道，这可是十几台车的车队，一但连锁碰撞起来，整个车队就成了“冰糖葫芦”。幸好小毕手疾眼快，压下手刹，才没撞上，再看4号车的司机，还瞪大眼睛没缓过劲儿来。几番浓烟滚滚，车才爬上险坡。

　　没想到，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只有一辆车宽，而车身左面就是峡谷。车子极为谨慎的行驶在山路上，而我轻轻扭动脖子看着车身下面的峡谷时，早已忘了刚才是怎样的大声尖叫了。此时的我，吓得不用说尖叫了，连气儿喘粗了都怕会影响到车身的平衡。坐在右后座的沈洁一手死死的抓着门把手，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稳。车里静的只有车轮压着石子的声音。

　　车驶出峡谷后小毕尽情的嘲笑了我们一把，还绘声绘色地模仿我俩当时的表情，只是我俩累得已没有还嘴的力气了。通过这次热身，小沈发觉越野并不是一件“好玩”的活动，她选择了离开。

　　翻车

　　车队出发几天后，领头的车竟翻了，也算是当头一棒。当时，开着插有“风雨同行，生死与共”旗帜的头车司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小伙子，车上包括领队在内还坐着三个人。那会儿，由于一路颠簸，劳累的三人都开始不停地打瞌睡，迷迷糊糊当中就听到一声巨响，领队第一个本能的感觉就是不好，出事了。他睁眼时，车已从七八米高的路上飞了起来——他后来说一刹那间真有一种非常奇特的超现实的感觉——车已跌进路边沟里的一个大坑中。当车从坑中再次弹起来时，领队不断地狂喊“刹车！刹车！”可开车的小伙子已经吓傻了，根本不会做任何动作，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领队伸手去抓手刹。他左手刚碰到手刹时，车被第二个坑给颠了起来，他被颠得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而另两个人醒来时，车已经翻在了地?稀?

　　我上路两天就学会了随时随地睡觉，等我醒来随小毕跑过去时发现竟没人受伤，真是幸运无比！可车却已给撞歪了——领队说他在车修好前总感觉自己是在车外面开车——真佩服此时的几个人还能笑得出来：“走了这么长时间，‘旗舰’出事下沟还真是头一次。不过，也属正常。”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北京发车时，他们这些“老将们”一脸的凝重了。看来，走在路上的风险每个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这种风险却无论如何抵不上越野者们在轰鸣的马达声中找到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过雪山

　　去西藏，大家最先想到的可能就是高原反应，可实际上，高原反应并不可怕，路况与天气的不确定才是最致命的。进藏的路上，会看到一些非常奇特的景象：很可能前一个村庄还满眼绿意，转过山峰的下一个路口已是白雪皑皑了。

　　车队穿过雁石坪，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清溪绿地转眼间变成了风雪交加的冰雪山路，太阳渐渐向银光闪闪的雪峰后边隐去，雪峰在草原上投下巨大的黑影，远边的天际现出一片火红的晚霞。山上的路越来越窄，只有一辆车宽，积雪却越来越厚，足足有一尺多深，更糟糕的是雪越下越大，简直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雪下的深渊。路面非常湿滑，随时都可能发生车毁人亡的惨剧。恰在这时，5号车的离合器竟失灵了，险些把另一辆丰田车别下悬崖，吓得司机面如土色，车内的一名女团员吓得哭出了声儿。而此时，2号车在山顶陷入积雪中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如果不及时离开山顶，很可能会困在这里——因为这里海拔高达5000多米，温度低至零下，积雪会很快结冰，到时候大家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幸接二连三：6号车的右后钢板颠断、5号车的避震器及避震器托架全部撕裂。幸亏在这样的险境中，领队十分镇静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迅速想出办法，车辆缓慢但有序地向山下驶去。后来在下山的途中，又有车辆走错路而失踪，不得不发出最后两颗信号弹来指引失踪车辆的方向。

　　现在想起那一幕，我忽然有种不真实感：当时大家在不停的上下颠簸和惊吓中变得焦躁不安，寒冷、困倦和饥饿又袭扰着每一个人，连步话机里传出的都是虚弱、颤抖的声音……幸亏还有人临乱不惊，领队不停地给大家鼓劲，讲笑话，乐观的情绪又逐渐传染开来。

　　德国诗人里尔克有句话很平实，但在那一刻却凸显出非常的力量：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易贡湖

　　在西藏林芝地区曾出现过一座飞来的湖泊，易贡湖。易贡湖就像大自然的一朵昙花，在展现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少有人知道如此美景却是一次百年中世所罕见的山体滑坡造成的。小毕说，2000年时他曾来过西藏，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壮观的自然现象。

　　2000年4月9日，山石、泥沙自海拔5000米以上、笔直而陡峭的原始雪山顶部一路奔腾而下。所到之处，千年的老树、挺拔的松柏被连根拔起，跌跌撞撞地向下冲去。几乎是转眼之间，海拔2200米的易贡河河道，被淤塞出一个高60米，宽2000米的堤坝，凭空地，易贡河上游形成了一个近30平方公里的湖泊。四月的林芝地区天气开始变暖，高山上的冰雪开始融化，汛期就要来了，形成的大湖一天天随着山体滑坡的泥石不断堆积上涨，堤坝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堤坝撑不住重压，积聚起巨大能量的山洪将毁灭性地冲向易贡河下游，那时沿岸所有建筑、公路、大桥、村落，甚至可能被冲到印度和孟加拉去。

　　小毕他们的车队沿大坝竟跑到了易贡塌方的最前沿。当时还有一辆北京电视台的车开到尽头时才发现刹车失灵，幸好路面凸凹不平，车被及时控制住，才没滑进湖里。

　　为防止泥石流山体滑坡堆积的大坝溃决，现场大约有1000多名军人在抢险，由于泥石流堆积的大坝土质疏松，经常是官兵们刚刚挖好引水沟渠，又会被新的泥石流堵塞，据说，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无休止地重复刚刚做完的工作。

　　救人

　　快到目的地时，再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死亡的阴影。从日喀则往拉萨的路上，看到一辆开藏Ａ牌车的中年男人向他们打Ｖ字型手势。大家都停下了车，跟他打招呼。

　　可分开没多会儿，拐过两个山口后，头车上的人就喊：“沟里有辆车，可能是刚才那辆车！”领队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急忙让大家停好车下去抢救。车刚停好，就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从四轮朝天的车里钻了出来，随后一个西藏女孩也爬了出来，这女孩跑过来语无伦次地大喊：“北京人，是你们北京人，快救人，车里还有一个人！”领队赶快招呼大家下去救人，车里的受伤者下半身浑身是血，往外拖他时，这个男子一个劲地摆手：“别碰我的腿，我的腿疼！”当时这个人的声音是那么的虚弱，好像一点儿求生的毅力都没了，领队不停地冲着他喊：“哥们儿，坚强点，大家来救你了！”这句话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马上回应道：“好的，好的，我等着你们来救我！”十几个人本来想把那辆车翻过来，再把人从里面拖出来，可没想到那辆车特沉，十几个人愣弄不动。?睬闪耍绞痹谀翘趼飞嫌龅搅境凳呛苣训氖露烧饣岫砺飞嫌止匆涣敬蟀停蟀屯Ａ顺担媳叩娜艘惭杆傧吕醇尤氲搅司仍游榈敝小Ｖ钡酱蠹移呤职私虐咽苌苏咛У酱蟀蜕纤鸵皆汉螅蠹也庞种匦律下贰?

　　看着远去的车影，领队淡淡地说道：“其实每次远行，大家能活着回去都是偶然。”一时间，一片沉默。领队叫张亚军，极聪明且为人豪爽，属国内第一批玩越野车的人，至今已有7年。

　　相传西藏共有108座雪山，而藏民说每座山都是神的化身。我们经过每座雪山时都会很虔诚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哈达献上，在每一个山口的玛尼堆前施礼膜拜。领队说，只要是真诚的，佛祖就会保佑我们。从西藏回来，我时常有一片纯净之感。（易立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