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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社会记录》:逃离金三角的鸦片种植者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4日14:49 CCTV《社会记录》


饱受磨难的刘宗元见到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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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元天真可爱的女儿

  来自金三角种了六年鸦片的问路人

  10月初的一个大清早,成都人周林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一个人拦住了他问路。这人好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身上的衣服也好像几个月都没洗了,破破烂烂的都快成一条一条了。这个问路的人,他说他是从金三角逃出来的。

  这个自称从金三角逃出来的人个告诉周林,他是一个农民,家在成都一个山区,那个地方非常穷,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为了养家糊口,他常年在外打工。六年前,也就是97年,他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打工,也许能多赚点钱。找了一家职介所,这家职介所给他找了一份云南的工作,一个月包吃包住还有1200块钱的工资。他很高兴,就上了去云南的火车,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稀里糊涂地被骗到了缅甸的金三角。在那里种鸦片,不发工资,还有持枪的守卫看押。完不成任务挨打是常有的事,甚至非人的惩罚,这个人告诉周林这样的日子他一直过了六年。

  听完他所讲的遭遇,周林很吃惊,也很同情,他把这个人带到了报社的朋友那里。第二天,通过报纸,这个人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传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人们知道了这个有着传奇经历的人叫刘宗元。

  通过报纸,人们还知道,刘宗元后来的出逃,更是离奇,几乎都可以说是亡命天涯。刘宗元说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他被持枪的守卫押出去修赌场的下水道,守卫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人对他说,你太傻了,怎么不跑呢,这里离边境很近,跑过那座桥就没事了。一听这话,他就装着倒垃圾,靠近那座桥,跑了过去。跑过去以后就没命地跑,一直跑过边境,后来碰见了一名解放军,解放军听了他的遭遇,给了他一条裤子,一件衬衣。还告诉他那一天是6月15号,而在此之前,他的生活里根本没有日期这个概念,脑子里的全部就是拼命干活。完成任务,避免毒打。他说,从金三角逃出来后,他的身上没有一分钱,只好徒步走回家,碰见人,就要口水,讨口饭,走公路,走铁路,翻大山,风餐露宿110多天,走了3000里路,终于在这天,10月4号,走到了成都。这一天,正好是他38岁的生日。可是离家已经六年,他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就只好向旁边经过的周林问路。

  接受完报社的采访后,刘宗元终于回家了,离家已经六年了,他的父母还健在,女儿已经7岁了,而女孩的妈妈,也就是刘宗元的妻子他走后不久就离开了这个家。

  一到家,他就拿出登有他逃亡经历的报纸发给邻居看,乡亲们听说刘宗元上了报,也都跑过来看稀奇。

  奇遇遭怀疑

  记者对刘宗元的话曾经产生过怀疑,刘宗元的表现不像是经历了六年苦难的人的表现。经历六年苦难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记者的怀疑仅仅是直觉还是有道理?刘宗元说的到底话是真还是假呢?

  刘宗元受到了记者和同学的质疑,就连老父亲对他六年一去无音信也有些意见。

  有意见归有意见,但家里人对他回来还是满心欢喜,虽然没挣到一分钱,但在金三角也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事出有因嘛。毕竟刘宗元平安到家了,一家团圆才是最重要的。家里人杀了家里正在下蛋的鸡,还有保存了好久的腊肉,给刘宗元做了一桌接风宴。然而,就在刘家吃团圆饭的时候,有两个陌生人一直守在他们家门口,这是另一家报社的记者。这两位记者告诉我们说,他们掌握有确切的证据,足以当面指出刘宗元的金三角逃亡是谎言。不过可以等到刘宗元和家人吃完团圆饭后再说。

  真相大白后要自杀

  这家报社的记者出示了他们带来的一份证据。面对这份证据,刘宗元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屋。不一会,他的女儿哭着进来了,说他爸爸要自杀。对自己的女儿说要自杀,这是刘宗元当时对这件事情表现出来的唯一态度。也许人在最脆弱,最虚弱的时候总是要找他认为最能依靠的人倾诉。就在父女抱头痛哭的时候。我们离开了,我们觉得在这个家这个终于团圆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平静,安宁。直到我们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撒谎。

  一周后,我们接到了当初报道刘宗元的记者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们,事情真相大白了。

  刘宗元说他是1997年,跟一个职介所到云南。当时职介所的人在火车上把他们甩了,到了云南,他们只好在云南一个城市当建筑工,当建筑工这段时间非常潦倒,没挣到钱,在1999年,他又到了缅甸,继续当建筑工,结果日子更不好混了。他没工作的时候,就只有要饭,找到活,才有一口饭吃,工钱不一定拿得到。为了工钱的事,他挨了很多打,他头上,脸上的伤疤,其实是在干建筑工时候留下的,并不是他在金三角受罚留下的。他说他其实4月份就到了成都,是扒火车回来的,他想回家,但又觉得离家6年了,没挣到钱,也没给家里写过信,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不敢回家,他害怕面对这么一个贫困的家庭,害怕父母责骂他,更害怕妻子在他杳无音讯6年这段时间早已离他而去。他不敢去面对。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混得比较好的,衣锦还乡的那种人,不应该是这么潦倒的人。

  恰好在缅甸的时候,一些工友讲故事,聊天,就说起金三角的情况,鸦片怎么种。那个地方的环境如何,他记忆力特别好,听过的故事,一些非常细节的东西,他都能记下来,在成都流浪了六个月,他终于熬不住了,他太疲惫了,他要回家,就在问路的时候,他恰好碰到了周林,是面子问题?还是博得同情?总之,他把听来的故事放在了自己身上,又向周林撒了谎。也是巧合,周林很热心,愿意帮他一把,带他到了报社。他想,有了这个故事,就可以向家人交代,另外说不一定社会关注了,还可以谋一份新的工作。于是就有了亡命金三角的谎言。

  现在咱回过头来再看看这些报道,确实是觉得有点荒诞,可在感觉荒唐的同时,我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回想当初这事儿被众多媒体热炒的时候,这位刘宗元也算是位新闻人物。等真相大白了,又有不少声音在责问,好你个刘宗元,你怎么能这么欺骗别人的感情呢?想出名也不是靠这种方法呀?还有人骂报纸,你这个报纸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没核实的事能随便乱发吗,这不是欺骗读者吗?听来这些说法也是各有各的道理,这位刘宗元这么做确实不妥,报纸也的确不该这么随便发稿。可我今天想说的是在这荒唐的背后,让我不是滋味的东西。这刘宗元一个人,漂流在外,四处打工,期望着的是能多挣点钱,早日回家过上好日子,可到头来,六年啊,一分钱没挣到,依然是两手空空走上回家的路。谁不想风风光光,衣锦还乡,谁不想提携儿女,孝敬爹娘。可您看看他,刘宗元,他能带回去了什么呢?他带回去的只有为讨工钱被打留下的脸上的伤疤。在这样的回家的路上,或许也只能借自己的伤疤编个故事,用自己的痛苦经历来挽回些残存的自尊吧。

  再说到记者,不核实就发稿确实不对,可您别怪我替同行说话,您知道吗,就成都那么大一片地方,大大小小的报纸就有十几家,晚报,都市报,商报,等等等等。媒体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早发一小时稿,多发一个特稿,大稿,就多了一份生存的机会。我还记得一个记者朋友跟我说过,大家都只看见我们风光的时候,没看见我们为了争一篇稿子劳的神,费的劲啊,没办法,不抢就丢饭碗呀。今天我想引用曹雪芹先生在《红楼梦》里的开篇诗句做我们节目的结尾: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啊!这故事里的味道要您来品了。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六23:40首播,次日4:40,15: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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