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业举报”经历

　　在约定的地点，林先生准时来到。他说，一个多月前他来到宁波，看到一则招工广告，说工作轻松，月薪千元，还包吃住。他感觉不错，就打电话过去。见到老板后，他被带到一个交通管理站的大院内，说主要工作就是举报非法营运车辆，报酬按量计算，基本上是举报一辆100元。

　　他还被告知如下的“工作流程”：先找到愿意载客或载货的自备车，谈妥价格后乘上去，同时暗地通知老板，由老板迅速向公管部门举报，公管人员会在指定的路上拦截或在目的地守候，当场将非法营运车拿获。按有关规定，这种黑车会被处以5000元至10000元罚款，每辆车老板就付给他100元钱。老板们当时说，这么做，主要目的是为了整顿运输秩序，“这个工作轻松，来钱快，而且很‘威风’”。林先生一想，又是从事“公益”活动，又可拿“高薪”，就马上应承下来。

　　“可是，不久后我发现这行当好像有‘诈骗’味道。”

　　林先生说，现实操作中，老板根本不顾及车辆是真的在非法营运还是偶尔搭载。手下的会以途中搭载、帮忙运个货的名义，搭上各种自备车，然后途中付给司机报酬，一般情况下，司机不会拒绝，“拿了钱，就会被抓到了”。

　　林先生说，老板好像和交管站工作人员比较熟，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们等在指定地方，从来没失约过。3个老板，分别管宁海、奉化和北仑方向的三条线；如果是近途，老板就会选择让鄞州公管站抓非法营运车辆。

　　林先生还说，他和几个四川人、江西人，一起当老板的手下。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打黑车高潮时他们就忙，如果公管站对黑车抓得不紧了，他们就休息。

　　一个月下来，他摸出了些“道道”：老板的目的并不真是为了整顿公路秩序，而是为了拿钱！他还从一些司机中得知，每举报查获一名非法营运车，举报者可得300至500元的奖励。而他本人只能拿到100元，他觉得被老板利用。再加上，整个过程会不会有“骗局”嫌疑？他决定脱身。

　　幕后老板的“举报生意经”

　　根据林先生提供的那三个老板的电话、姓名，记者以“业内人士希望合作”的名义，与其中两个取得了联系。

　　一个叫王老板（化名）的听到要和他“合作发财”，非常高兴。他说，现在非法营运车辆还真不好抓，对交管站很有戒心，而且非法营运车之间也有互不举报的“行规”，所以，“你要从事这个行业，还需要多动脑筋”。他还说，只要成功一件，就可给100元报酬，“交管站那边不用担心，只要我一个电话，公管所肯定来抓”。他对记者“整顿公路秩序”的说法表示赞赏。

　　而张老板（化名）比较警惕，反复盘问记者身份和如何得知其手机号码的。当他得知记者是“无业人士，通过业内人士介绍后，想做这个工作”时，才逐渐打消戒心。他说：“你只管把非法营运车送上路，下面的事情我来包办，报酬好说。”但他强调，最后在交管站进行身份证备案、签字以及按手印，还需要记者自己去办。记者问，他为何如此好心地牵线搭桥，他说这样做是为了搞好公路运输秩序，当然对他个人利益也是有好处的。他对记者表示，最近一轮整顿非法营运车辆的高潮刚过去，再过两个星期就可以“做生意”了。

　　被举报司机认为有“欺诈”

　　几经波折，记者见到了几名被举报过的司机。

　　张先生（化名）显得很气愤。9月下旬的一天，他在鄞县大道上驾着自备轿车，看到两人举着牌子在寻求帮助，说是有急事要去北仑，张先生本来就要去北仑，就让他们上了车。快到北仑时，两人很客气地付给他100元钱。张先生心想，载了他们这么多路，收点钱也应该的。可是，没过多长时间，车却被北仑某交管站截住了，拖进交管站后，他被罚了5000元，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胡先生（化名）是慈溪人，自己开了家小店。他说，10月初的一天，有两个人来店里买了些货物，价值也不高。但他们说有急用，希望胡先生能帮忙运到奉化，热心的胡先生答应了。车快到目的地时，那两人扔给了他100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公管所执法人员就出现了。他手拿着百元大钞，有理也说不清。最后他被处以5000元罚款。

　　胡先生说：“这些举报人实在可恶，这种举报行为简直就是陷害、欺诈，为了几百元的举报费，连最起码的公德都不要了。”不过，他对交管站工作人员的行为表示理解，认为他们是在履行公务。

　　交管站：奖励属按章办事

　　记者以举报人的身份，来到了林先生所说的鄞州某镇交管站。

　　走进该站，就看到大院里停着七八辆贴着“非法营运”字样、被查获的机动车辆。在该站的办公窗口，记者询问举报非法营运车辆是否有奖，一名工作人员马上把记者领进办公室私谈。

　　他表示，只要把没有营运执照但从事营运活动的车辆，向交管站举报，他们就会按规定给予400元的奖励。记者问举报方式是否重要，他表示，只要能证明这辆没有营运执照的车辆的确是在从事非法营运，就可以按章查处了。

　　公管处：按法定程序办事

　　记者就此事采访了宁波市公路运输管理处一负责人。

　　该负责人表示，由于没有接触到具体案例，上述举报人的行为是否属于违规举报，还不好说。一般情况下，判定非法营运的事实是否成立需要从主观方面、客观方面、主体与客体四方面分析，既要有违法的事实，还要看违法当事人对其所实施的非法营运行为及其违法结果所持的心理态度，包括故意或过失。作为职能部门，公管处只是在履行职责，按法定程序办事，这是法定的责任。所以，对于非法营运车辆，公管处肯定要一查到底。他还表示，公路管理处对非法营运车辆的稽查和处分，已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程序。在2003年7月份，公路管理处还会同纠风办、市法制办、公检法系统有关专家就规范查处非法营运工作召开过座谈会，专门研究如何完善工作。

　　该负责人说，黑车非法营运，是一种严重扰乱交通运输市场的不法行为。宁波市政府为了严厉打击黑车营运，鼓励市民举报不法行为，曾在2001年出台政策，其中就有奖励举报人的条款，额度在300至500元之间。

　　他说到，有些非法营运司机是“老油条”了，汽车南站有从事非法营运的司机，曾在短期内三次被抓三次被罚，可谓屡教不改。

　　法律界人士：有无欺诈难认定

　　记者就此事以普通市民的身份向鄞州区公安局法制科进行了咨询。听了记者对“专业举报人”行为的描述后，法制科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这种举报行为容易描述，但在现实中很难处理。所以他建议市民碰到类似事情，最好向律师咨询，或向当地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侦查之后，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结论。

　　浙江众信律师事务所鲍律师告诉记者，按照交通部有关法律规定，对非法营运车辆罚款完全是合法合理的，至于举报人是否通过欺骗行为来达到举报和获得奖励的目的，在现实中往往很难判断，一般应由公管处作出认定。

　　林先生是杭州某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他认为，这种举报行为是否属于欺诈很难说，因为一般情况下，很难认定自备车是被骗才载客或搭货，还是一直都在从事非法营运。如果“专业举报人”在举报过程中没有发生欺骗行为，这就和“王海打假”有类似之处。他还认为，如果普通市民的自备车是被设了圈套或欺骗才导致被查处并罚款的，可以向职能部门上级提出行政复议，如果对复议结果仍无法接受，可以提起诉讼。

　　对交通法规颇有研究的张博士是北京某著名高校法学院的在读博士生，他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认为，职业举报人是打黑英雄。黑车非法营运，在全国都是个难题，不只扰乱运输秩序，对交通安全、社会治安也是重大隐患，因此各地都在大力查处非法营运车辆。深圳在2003年3月份在全国率先试行了《出租小汽车行业举报非法营运奖励金实施办法》，奖励金额最高可达到5000元；辽宁省曾有一人获奖近万元。如今宁波出现“职业举报人”，他认为是件好事，“职业举报人”通过合法手段，获取正当利益，没什么不对。不过，和许多新生事物一样，“职业举报”一开始会有不完善的地方，但如果引导得当，可以逐步完善。

　　看来，“职业举报人”怎么评价，关键看其“挖黑车”过程是否合法，是否存在“诱人违规”的行为。就宁波目前的“职业举报人”现状，金报欢迎市民和交通运输业、法律界人士一起评说，请拨打电话133366875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