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弓

　　《现代快报》11月6日报道，11月5日，南京某幼儿园一位21岁的实习教师“被逼”向一对韩国夫妇下跪。该教师向《快报》投诉，自称被逼跪长达3分钟，在跪的3分钟内感到强烈的耻辱，并表示，为了自己的人格尊严，将拿起法律武器向韩国夫妇讨个说法。

　　又一个“下跪”事件，又一个被外国人逼着下跪的事件！人们似乎理当向这位有着强烈的耻辱感的女教师寄予深深的同情，而那两位侮辱了中国人的韩国人，理当引起中国人的共愤，并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但到底是怎样“被逼”呢？是被韩国人强摁着头，对着她腿弯踹了一脚吗？不，不不！该报道如此描述：“这对韩国家长当时在众多老师在场的情况下，由妻子指着实习女教师，愤怒喝斥说：‘你给我跪下！’”于是就有人跪下了。

　　一句“你给我跪下！”，当然有“逼”的意味，但“逼”的力度明显有限，似还不至于让一个成年人应声而跪。一句“你给我跪下！”，其法律责任也有限，不就一句话吗？谁叫你如此听话，叫你跪你就跪呢？从法律的层面讲，实在看不出那对韩国人有什么违法之处，尽管态度有嫌蛮横、没有修养、到底是小国的子民，一付暴发户相。

　　“法律”当然是一个好“武器”，“法律武器”还是标准的“中国造”，中国人用起来可谓得心应手。但“法律武器”的使用也有一定限制，它所瞄准的目标也须在法律框架内才行。那位下了跪的女教师“强烈的耻辱感”可以理解，而要“拿起法律武器向韩国人讨个说法”，则不免让人意外。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女教师的下跪到底是谁逼的，真是那两个韩国人逼的吗？一句“你给我跪下！”的“逼”的力度有多大，已见前文。单一句“你给我跪下！”，是不能使人下跪的，下跪是一种奇耻大辱，没有另外其他的压力，则该女教师的下跪根本不可理解。浏览网上论坛，对该教师的骂声不少，认为其腿软、没有脊梁，丢了中国人的脸，对此我认为有失公允。一个实习教师为保住自己的职位或因为怕吃不了兜着走，向人下跪，我们应理解她的迫不得已。有些网友点得好，是中国人(那个李园长)逼她下的跪，而非韩国人。

　　报道中说，李园长“首先下了跪，她带着哭腔向韩国夫妇用哀求的语气说：‘我求求你们，就算是我错了，行吗？杨柳小，她还年轻，别让她跪了。’”有人为之感动，这位园长真够为他人着想，真够忍辱负重的；而与之对照的是，“韩国夫妇不同意，一再坚持要杨柳下跪”，于是“见事态严重，杨柳哭着跪下了”。一对照就见证出韩国人的可恨，那位园长的可敬。但我要问：李园长，你为什么要下跪？

　　不管谁替谁跪，不管是谁跪，跪的人不同，但“跪”是相同的，都是耻辱，都是中国人的耻辱！就是那位杨老师不跟着跪，不也已经有人跪下去了吗？

　　跪，当然有“被逼”的成份，但在某种意义上说，“跪”只是一种交换。实习老师的跪，是她与幼儿园之间的交换；园长的“跪”，是园长与那两位韩国人之间的交换——为了幼儿园的名声，为了保住外国孩子的生源，归根结底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于是，一个人的尊严就不怎么值钱了。她们又把民族的尊严置于何地呢？是不必问的，她们根本没有想到要置于何地！李园长的所以下跪，可以说是某种缩影。

　　有人说，如果没有韩国人那一句“你给我跪下！”，就不会有下跪这回事，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韩国人“逼”的。对此我真已无言以对，只是想，是不是不管谁来一句“你给我跪下！”，我们都要“被逼”得跪下去呢？真应了康有为的一句名言：“此膝只应跪拜，不然要此膝何用！”又有人问，韩国人要是在美国还敢不敢如此“逼”人？对此假设，我不好回答，只想反问一句：假如他们就是“逼”了，美国人会不会下跪呢？答案也许是否定的吧，老辈子传下话说，黄毛子是没有膝盖的，直立行走，不会弯曲。

　　我以为，世上什么都能失而复得，只有尊严不能。下了跪的实习教师要“拿起法律武器，向这对韩国夫妇讨回自己失去的尊严”，“法律武器”估计是没处拿的，“讨回自己失去的尊严”更是不可能，因为她讨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