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在哈密的日夜：我们是这样发现寇金成的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2日01:01 都市消费晨报

　　编者按：

　　晨报从今年九月中旬开始报道哈密山区农民寇金成后，他的被狼咬掉半边脸顽强走过半世纪的苦难经历，引起国内外强烈关注和关爱，对于他的一直持续到现在并还在延续的捐助和慰问，已经为广大读者所知晓。另外一个问题是，读者们对于晨报记者在这次长达一个多月的采访报道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从业精神和职业良知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对晨报记者

如何发现以及如何同寇金成接触的背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应读者要求，我们今天推出采写寇金成的两位记者——前锋和王建隆的长篇采访记录。他们也有很多与众不同的经历，有过两天挨饿的记录，也有过心脏病突发抢救三个小时的危险。

　　我们是这样发现寇金成的

　　看上哪件衣服了

　　一年前秋季的一天，我在哈密采访的时候，去哈密市东新市场看望一位做服装生意的朋友，我们热烈地交谈着，完全忘记了进出店铺的顾客。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位个头矮小的男子，背对着我们在看衣服。朋友说：“你帮我去问问他要买什么衣服。”

　　我走到男子身后问：“看上哪件衣服了？”

　　男子转过身来。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惊恐地连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只有半边脸。

　　男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很低沉的回答：“我……吓着你了吗！”

　　我克制着惊恐，问他：“你怎么啦？”

　　“三岁时被狼咬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我叫寇金成，五十五岁了。”

　　“家住在哪里？”

　　“沁城乡皇宫村。”

　　“有机会来哈密，我一定帮你。”

　　一去沁城泪沾裳

　　九月一日，乌鲁木齐十分热，我们穿着短袖衬衫到哈密去，车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到的，城市还在沉睡中，街上没有出租车和行人，我们找了车站附近一家招待所住下来。下午两点，我们坐上了到沁城的班车。沁城离哈密一百多公里，每天有两三趟车，路不好，是哈密一个边远的牧区乡，当地有句话叫作，一脚踏进沁城，只见牲口不见人。

　　雨后的沁城很冷，冻得我们直打哆嗦。寇金成显然是当地有名的人物，司机开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寇家门口，开门的是寇妻聂慧琴。

　　我们问：“寇金成在家吗？”

　　“他不在。你们是哪里的，找他干啥？”

　　“我们是乌鲁木齐的记者，一年前见过他，答应要帮他。”

　　“是这样啊，到房子里坐。”

　　寇家是皇宫村有名的困难户，房子是三间陈旧不堪的土块房，家里没有桌凳，有一张大土炕。

　　窗台上很多吸剩的莫合烟把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聂慧琴告诉我们：“金成不想浪费，多了又是一支烟。”

　　前锋默默出了院子，到村尾的商店买了一条香烟和几包奶粉。

　　半个小时后，寇金成提着一只藤编的篮子回来了。一步一步地走进院门。尽管刚刚看过残疾证上的照片，王建隆还是吓住了。他一步步上前，同寇金成握了手，问了好。

　　前锋把香烟和牛奶递了过去，寇金成感动地说：“你们给我买东西，好人，还没有人给我送过礼。”

　　我们流了许多泪，一直采访到到晚上十点；我们走出了寇家院子，村子沉浸在黑黑的夜色之中。

　　我们缩在寒风里，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在乡村小路上，几次走出路基走到了灌了水的地里。

　　一个人骑着摩托车迎面而来，灯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看不清路，我们在原地站着等车过去。骑手也停了下来，得知我们采访寇金成，他把我们送到了沁城乡乡政府旁边的旅社。

　　二去沁城闻梦香

　　九月十三日，我们的报道发表了，晨报同步传给了合作单位新浪网，立即引起了关注，两天里，网友们发表了至少三千条评论。九月十五日，兰州军区乌鲁木齐总医院整容博士李友良打电话给晨报询问病情，表示可以为寇金成整容。

　　但是，在当地，态度有很大不同，有的人认为应该积极配合媒体，有的人认为应该冷处理，不能再宣扬。

　　这使得我们为难起来；我们一次次走进那些认为应该冷处理部门的领导办公室，请求他们重视这件事情。

　　九月十七日，哈密市民政残联领导，还有当地媒体的记者专车到沁城看望寇金成。车到沁城乡乡政府，乡长斯卡旦和边防派出所指导员苟高荣也加入进来。我们带去了社会的第一笔捐款一千元，还有我们所在的专题新闻部捐赠的一千元。当地慰问的也送去了食品、清油和奶粉，据说价值一千元。

　　寇金成说：“我家第一次来这么多人，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共产党好，感谢共产党。”

　　这天夜里，我们住在寇家，和寇金成一起睡在铺着棘荆草的大土炕上，我们聊了很久，一直到天快亮时，寇金成进入梦乡，发出了一声声嘘嘘的呼噜声。

　　聂慧琴说：“这是金成睡得最好的一次。”聂慧琴认定我们是大人物，为招待我们，早早起了床，在女儿寇金娟的指教下，炒了一个白菜和一个茄子。她说：“这是我第一次炒菜，也是我家第一次炒菜。”

　　听了她的话，看着寇金成把一丁点面片拨到牙缝处，我们流泪了。

　　三去沁城听议论

　　九月二十一日，兰州军区乌鲁木齐总医院整容博士李友良和他的一位同事到了哈密，打电话说，请我们陪他们去寇家。李博士进了寇家，邻居们一边看一边议论，说：“记者又给老寇带来大人物了，老寇晚年有大福了。”

　　老寇十分高兴，与李博士连连握手。

　　博士让他躺到炕上，开始为他检查。三个小时后，博士停了下来，对寇金成说：“你脸部的血管和神经还是好的，可以整容。”

　　寇金成听了，紧握住博士的手，说：“你们从乌鲁木齐来给我看病，谢谢你们，我太高兴了。”

　　四去沁城出笑话

　　十月八日，报社传来消息，说军区医院决定接受寇金成入院整容，让我们十四日把人接到乌鲁木齐，并安排好寇家的事。我们十分高兴，一个多月的努力有了结果。

　　哈密市副市长汤梅知道这个消息后，表示要请寇金成吃饭，送一送。

　　十月十二日，哈密报社记者马世杰和哈密市格致电脑经销有限公司老板冯德明给我们打来电话，希望也一块去接。哈密市刑警大队大队长李江派了一辆面包车送我们。一路上，格致老板冯德明举着微型摄像机拍摄记录。

　　山区寒冷，三个位牧羊人蹲在路边不远的泥土墙边晒太阳。

　　当冯德明的摄像机对准他们拍摄时，一个年龄大些的男子指着摄像机对他的同伴大声说：“你们看！他们眼睛不好，这么近还拿望远镜看。”?

　　寇金成的二三事

　　十月十二日晚，我们送寇金成住哈密九重天宾馆。走进电梯，寇金成疑惑起来：“这么小小的房子……”

　　前锋说：“这是电梯。”

　　寇金成不懂。

　　七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前锋说：“到七楼了。”

　　寇金成更疑惑了：“我钉钉的站着，还没有抬腿怎么到七楼了？”

　　走进房间，寇金成惊奇地说：“里面这样啊，这么漂亮。”

　　服务员教寇金成开关电视，开关冷热水阀，冲洗马桶。

　　寇金成学会了，说：“这么高级的宾馆住一晚要花很多钱，我们换招待所去住。”

　　两次擦鞋为老寇

　　十月十三日夜晚，寇金成上了火车，进到车厢，到了卧铺前，寇金成左看右看，惊奇地说：“拉人的火车里是这样的，我以前还没有见过。”

　　乘务员陈萍把泡好的方便面递到了寇金成手上，寇金成更高兴了：“坐火车还管饭！？”

　　哈密市送别的饭桌上，前锋夹了一只大龙虾到寇金成的盘里，寇金成见了连连后退，小声问：“这是什么呀，我从来没有见过，虫子？不敢吃，你吃。”

　　前锋告诉他：“这是龙虾，营养高，你吃了补身体。”

　　寇金成说：“听说过，原来是这个样，长着这么多长长的腿，怎么吃啊？”

　　十月十三日晚上，我们接寇金成来乌鲁木齐，哈密火车站二楼候车室有很多人来送，有哈密市委宣传部的领导，有民政局的领导，有残联的领导，有沁城乡的领导，有寇金成的妹妹，有寇金成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有铁路方面乌鲁木齐车队的领导。

　　十一点十分，车站开始广播列车就要进站的消息，前锋从身上掏出擦鞋盒，蹲下身去，给寇金成擦起皮鞋来。

　　寇金成表示不能接受；前锋一边擦一边说：“老寇啊，这是去乌鲁木齐，我给你擦鞋就是擦去你过去的遭遇，让你从今天起面对新生活。”

　　寇金成落泪了。

　　送的人都感动了；寇金成的妹妹哭起来：“你这样的好人是哥哥老来的福份，我谢谢你们，谢谢晨报。”

　　十月十四日早晨八点，乌鲁木齐到了，兰州军区乌鲁木齐总医院的李友良博士、医生王志学，还有报社领导在车站迎接。出站后，前锋又一次拿出了擦鞋盒，又一次擦起皮鞋来：“老寇，到乌鲁木齐了，我给你擦去一路的尘土，让你穿着亮亮的皮鞋走进乌鲁木齐，走进医院，你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