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梁振廷 彭长香 王昊／文白 周峰／图

　　起因“投资者”说赔了

　　住在郑州市金水区的刘先生见到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因为买墓地，我是赔惨了……”刘先生说，两年前，一个熟人对他说，买墓地就像炒股票一样，看准了就能赚上一笔钱，并介绍自己曾在郑州一座名为“炎黄”的公墓购买了4个穴位，购买一年后，经过倒手很快赚了两万多元。在这个熟人的热情煽动下，他来到熟人推荐的这家墓地进行了参观考察，虽然看到的是一片荒凉的土地，但看到墓地营销人员展示出来的公墓穴位规划图，刘先生经过反复考虑，最后筹集5万元购买了这家墓地的3个穴位。自此，他每天都关注着自己的这份“投资”，等待着发财。

　　据了解，为规范公墓经营活动，自1997年以来，国务院、民政部以及我省多次下发了《关于禁止利用骨灰存放设施进行不正当营销活动的通知》、《河南省殡葬管理办法》等有关规定，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转让和非法买卖墓地、墓穴。

　　刘先生当初并不了解这些规定。半年过去了，他购买的几个穴位并没有涨价，他着急地开始向朋友推销，希望能把自己购买的几个穴位转让出去，可是接连碰壁。去年年底，他去找那个熟人商量如何把穴位卖掉，熟人竟说，把这些穴位卖给自己的亲戚朋友……今年3月，他再次来到位于郑州市文化路上的这家墓地的办事处，希望他们能够内部收购，可是办事处租赁的房子竟改成了一家理发店，没有人知道办事处的去向。再去找那个熟人时，熟人竟然避而不见，再后来就听到这家墓地因为违规经营，被有关部门查处的消息。

　　暗访Ⅰ一探再探目标锁定

　　记者开始对市场上墓地销售状况进行明察暗访。

　　10月10日上午，记者来到紫荆山附近的某陵园办事处。一名姓宋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对陵园福座的类型、价位一一作了介绍，记者当即表示要多买几座福座做投资，工作人员马上说：“那是违法的！”“怎么会违法呢？以前你们不是也让投资吗？”记者佯作不解。“就因为这个，我们被有关部门查处过……国家明令禁止炒卖墓地……”宋坦率地说，“不过，可以帮你介绍另外一家陵园做投资。”他当下拨打电话联系，记者很快通过电话和一名姓崔的销售人员聊了几句，并交换了联系方式。宋姓工作人员还打印了一份《河南省殡葬管理办法》交给记者，一再叮咛说：“在你决定投资前，最好先看看这个。不要光看到别人赚了个钵满盆盈，还有不少人赔得血本无归呢！况且做这种投资还是违法的……”

　　记者还没有回到报社，姓崔的销售人员就打来电话，恳切邀请记者去他们位于长葛的陵园实地查看。

　　第二天，记者来到这家位于长葛的陵园在郑州市文博广场附近设的一个服务处。看到记者要购买墓地，一名付姓推销小姐格外热情。“我们的陵园规模大，效益好，我在这儿都干两年了，在这儿投资绝对赔不了！”“搞墓地投资，是不是像搞期货一样？”记者提出疑问。付小姐大为赞赏：“大哥，你是生意人，真有经济头脑，搞墓地投资一定会发财……”

　　记者离开时，付小姐一再说，买他们陵园的墓地做投资一定不会赔，停一段时间，还能在陵园内挂牌销售，但记者要求看看墓地挂牌销售的有关批文时，她一时无法拿出。

　　在随后的3天里，付小姐多次给记者打来电话，邀请去陵园看看……

　　暗访Ⅱ雾里看花疑窦丛生

　　10月14日7时，记者在紫荆山公园旁，和一群老人站在一起，等候发往这家位于长葛的葛天塔陵园的班车。大概是记者在一群老人中显得比较扎眼，一名工作人员打量了记者一番，问：“准备到我们公司来做了？”记者说：“是。”“谁介绍你来的？”记者报出了姓崔的销售人员的名字。“嗯，先跟着她干吧！如果你认为她水平一般，可以再来找我。”这名自称叫小芳的工作人员很自信地说。

　　路上，记者和邻座的一位张姓大娘攀谈起来。“大娘是预备给谁买(墓地)呀？”记者搭讪着说。“你们说买这买那，到底是买啥？”大娘反问。记者一惊：“你不知道咱们现在要去陵园吗？”“我不知道。我在晨练时，他们说，可以免费观光旅游，我就报了名。”

　　到了长葛葛天塔陵园，果然是气势恢宏，花木葱茏。在大片的花木、山石丛里，错落地点缀着一些石头雕刻，工作人员说，该陵园是艺术墓地。的确，这座陵园咋看都不像陵园，倒像是一座公园。

　　工作人员带着一车人参观了陵园里各种类型的墓地，有树葬式的，地宫式的，价格也从数千元到10万元不等。工作人员每介绍一款福座，都不忘价位的今昔对比，以凸显其增值潜力。

　　“一期树葬式的墓地，最初推出来时，只有6800元，现在已涨到13400元了。你现在要买的话还没有，只能从一期客户手里买，我的一期客户都赚到钱了。”崔姓销售人员向记者介绍。她极力向记者推介二期的艺术墓。“艺术墓7月份刚推出来时是14800元，8月份就涨到了16800元，这个月(10月份)已经涨到18800元了，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涨2000元。现在的价位离物价局核定的最高限5万元，还有很多的利润空间。”

　　“买了之后，可以转手卖吗？”记者问。

　　“当然可以了。殡葬业虽是个冷门产业，却是个暴利行业。每个人早晚都得要个墓地，先买的要是都买完了，后来的客户只能从先买的客户手里买，先买的客户再高的价格后买的人也会认的。我们公司也可以帮助你联系购买者，而且，购买墓地两年后，可以在陵园贵宾楼里挂牌销售，上涨的利润归个人。如果担心卖不出去，两年后我们公司原价退款。”看记者仍有顾虑，她还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公司的用户指南，其中“更名”一款内写着，客户如出国、迁居等客观原因需更名的，可到销售总部办理更名过户手续。

　　记者这车人中有不少都动了心，随工作人员到一楼挑选福座。在一楼的大厅里，悬挂着一幅巨幅陵园二期施工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各个“墓穴”的编码。工作人员指着图中的编码，帮客户挑选，还向客户保证，每个墓穴所占面积不少于4平方米，公摊面积不少于8平方米。

　　参观陵园之后，记者疑窦重重：《河南省殡葬管理办法》明文规定：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转让和非法买卖墓地、墓穴，该陵园却公开承诺“两年后，可挂牌销售”，是促销而虚设的幌子，还是故意违规操作？墓地价格变动频繁，几乎一月一价，果真是市场波动所致，还是有意炒作？公司承诺，客户购买墓地两年后，如不满意公司原价退款，能否兑现？在施工图上挑选墓地，在正式使用之前，客户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带有象征意味的编码，工作人员承诺的墓穴面积如何保证？而且，《河南省殡葬管理办法》中规定：安葬骨灰的单人或双人合葬墓穴占地面积不得超过1平方米。

　　暗访Ⅲ多方询问漏洞百出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见记者迟迟未下决心购买，这家陵园的工作人员又邀请记者参加公司客户的联欢会，并答应届时可将记者介绍给公司经理，记者有疑问可向经理咨询。

　　10月24日，记者来到该陵园位于花园路上的龙德服务处。该陵园邀请的客户代表，都在该陵园购买了多个墓地。其中一位姓杨的老人坦言，现在已拥有该陵园15处墓地。“初去陵园看时，完全是应付朋友的情面。”老人说，“但一去实地看，就动了心。为慎重起见，我还到民政部门、陵园总部查看了这个陵园所有的批文。最初购买是准备留着自己用，但随着墓地价格的飞涨，渐渐地就转成投资了。公司承诺两年后，可原价退款，大不了就是损失两年的利息嘛。”

　　昨日下午，记者再次来到葛天塔陵园龙德服务处，恰巧遇到杨姓老人，而该服务处的一位中年女子介绍，杨师傅是服务处的铁杆客户兼投资顾问，公司里像他这样的投资顾问有100多人，实际上是向外介绍推销墓地。下午4时，记者与葛天塔陵园龙德服务处的陈经理见了面。陈介绍，该陵园从经营规模和效益上，都是一流的。去年整个陵园的销售额达2000多万元，今年完成5000万元不成问题，像杨师傅这样一人购买15个墓穴的人有很多。“购买墓地就像做房地产和期货一样，市场投资前景广阔，在我们这儿投资不会有风险?熏我这做经理的也投资十几万元?熏买了很多……”陈说。

　　当记者问到一个人购买多个墓穴，办手续时是否会遇到障碍时，陈经理明确表示：“这根本不成问题，我们用购买者自己的身份证就可以为购买者办理名下多块墓地的《永久使用权证书》。”他随即拿出了一份墓地《永久使用权证书》，记者看到封皮上的办证单位是长葛市民政局，而里面加盖的钢印和红色印章都是“长葛葛天塔陵园管理处”的公章。

　　他又出示了一份购买墓地合同书，记者当即指出合同里没有购买墓地后可以转让墓地的字样。陈马上指着合同书第四条款中“收益”的字样说，“收益”就是“转让”的意思。“这是应对政府的合同，我们完全可以让你把墓地转让，你想转让时我们还可以牵线搭桥，只收取100元的手续费……”

　　记者仍“担心”买后不能脱手，陈经理表示，不久公司在郑州的三个服务处将合并成一个，届时将建立客户服务中心，帮助客户转让墓地。

　　记者又提出，公司承诺的“墓地可挂牌销售”、“购买满两年后可原价退款”以及“有关墓地占有面积、公摊面积”的相关规定，有无合同保证？一位销售人员拿出了该陵园《关于户退单程序的通知》等内部文件，表示这些问题在文件中都有规定。但在公司的正式合同文本中，却没有相关规定。记者对此提出疑问，该销售人员笑着说：“合同是给政府部门看的，当然不能那样写了。但这些问题公司都另有规定嘛。”

　　记者又咨询了那位杨姓老人，这些“附加规定”在签正式合同时是否载明，老人说：“没有。”记者不禁有些担心，正是该陵园这些包赚不赔的承诺，吸引了老人勇敢地大量买进，只是这未载入合同中的“附加规定”又有多少法律效力呢？

　　昨天下午，记者又接到一位苏姓女孩子的电话，她告诉记者自己投资购买新郑一家墓地后的遭遇。“我是做墓地销售的，听我们经理说炒墓地赚钱，我从公婆那里借来他们养老的钱买了10多个墓穴。现在墓地没人买，钱都砸进去，也取不出来，公婆又经常追问我此事，弄得我连家也不敢回了……我和经理商量，每对外卖出一个墓穴，我提走一部分钱，一直把我投资的钱提完为止……”

　　声音炒卖墓地者住手

　　11月6日上午，记者来到河南省民政厅，据河南省民政厅社会事务处的朱铁军介绍，目前我省对于公墓管理主要依据的法律法规有国务院下发的《殡葬管理条例》、民政部下发的《公墓管理暂行办法》以及河南省民政厅下发的《河南省殡葬管理办法》。

　　省民政厅每年对全省的公墓经营情况进行检查，总体来说，我省公墓经营情况规范良好。朱铁军说，国家民政部曾经两次下文，要求进一步加强公墓管理，坚决查禁违规销售公墓穴位和骨灰格位。禁止以传销等形式进行墓地的炒买炒卖。

　　为此，省民政厅规定，购买墓穴时，要求购买人必须出具火化证明，才能办理购买和使用手续，不得为活人购买墓穴或者格位。省民政厅每两年对各地公墓进行一次检查。

　　在实际操作中，也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存在，比如家中有年事已高的老年人，可以提前预购墓穴或者格位，但在数量上有严格限制。为防止有人炒买炒卖，墓穴或格位严格禁止个人的转让、炒卖，所以，挂牌交易是不被允许的。个人在购买后，如果遇有迁居、移民等特殊情况，只能够向原购买单位退回，不能再次转手。

　　对于公墓的价格，考虑到墓穴或格位的位置、大小、材质、附属设施等有较大差异，目前民政部门和物价部门尚未对其进行价格核定或者最高限价。但提醒广大民众，墓地除了用于寄托亲人的哀思外，使用价值不大(基本没有任何使用价值)，所以墓地价格奇高的现象是不正常的。

　　对于公墓的使用年限，国家规定是20年一个使用周期，丧主购买墓穴时，应按规定交纳基本租用费、建墓工料费、安葬费和护墓管理费。20年之后，如想继续使用，还需要交纳一定数额的维护费，但相对于初期费用而言，数额要低得多。目前，国内根本不存在所谓永久性的墓地。

　　朱铁军提醒市民在购买墓地时，首先要查看墓地销售方是否具有民政部门的批文，没有批文的，都属非法墓地，市民权益得不到保障。其次，最好是进行实地的考察，确认自己所购或者将购墓穴、格位的位置。如果还有疑问，可以向当地殡葬管理部门进行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