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辉，身高1．88米，身份证上的性别是男性，可是他告诉记者：“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人。”29年来，在他高大的身体里，活着一个女性。但没人理解他的痛苦：父母认为他疯了，两次强行送他到精神病院；他被迫结了婚。然而，他想变成女人的愿望仍然倔强：他有了男朋友。昨天，记者在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见到了决心“变回自己”的张东辉。

　　来京求医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看到张东辉时，记者还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完全不像个小伙子。虽然个子很高，但宽松中性的衣服也难以掩盖女性化的骨架。他没有喉结和胡须，手指纤细，修过的眉毛也是细细的，头发很短，他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以前住男宿舍，只好剪短。现在正在蓄长。”

　　见到记者时，他的口袋里只剩下三元钱。三天来，他在一家小饭馆里打工。老板没查看身份证，而且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女人，晚上他就和女工们住在一起。他说：“以前我很少隐瞒自己的法律性别。现在我敢以女性的身份出现了，因为我下了决心。”

　　张东辉是11月22日来到北京的。因为他听说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的陈焕然博士是做变性手术的专家，已经成功完成了好几个类似的手术。“他是我最后的希望。”

　　昨天上午，记者与张东辉一起来到医院，陈焕然博士看到他时一点儿都不惊讶，问了几个问题后让其他医生为他做初步性征检查。检查结果是，他是先天两性畸形，因为性征偏男性，一直被当做男性。陈焕然博士问他：“你怎么29岁了才来做手术？你的畸形很明显，难道从没做过检查吗？”张东辉回答说，他的父母不仅不带他去检查，拒绝出染色体测试的费用，而且一直认为他是发疯。

　　“我是女孩！”

　　张东辉是黑龙江省呼兰县二八镇二八村人。他母亲一直渴望有一个女儿，所以他出生后就把他当女孩养：扎辫子、穿裙子、化妆，父母都叫他“老闺女”，哥哥、亲戚和邻居们也都当他是女孩。直到他上小学，父母就停止了“老闺女”的游戏，剪掉他的长发，为他穿起男孩衣服。

　　但是，张东辉的“角色”已经转换不过来了。

　　上学第一天，他遭遇了平生第一件尴尬事：他不敢上男厕所，也不敢进女厕所。从那天起，他尽量不去公共厕所。他不爱跟男孩玩，却极擅长各种女孩游戏，绣花、编织等女工他一学就会。他总跟女生“腻”在一起，聊女性话题。他成了班里的中性人，女生与他交换非常私密的话题，男生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进入青春期，他的灾难真正开始了。与同龄男孩的发育相比，他几乎没有变化，声音却越来越像女孩。男孩和大人们认为他是怪物，女同学开始躲着他。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地滋生出作为一个女性的愿望。他偷着买来女孩的衣服藏在草垛里，早上穿着家人给他准备的男孩衣服出门上学，到草垛边就换下来，放学时再换回来。

　　16岁那年，他的身高在一年内蹿高到1．88米，男性性征却不发达，第二性征完全没有，手、脚纤细，双肩的轮廓完全女性化，甚至有一点儿胸部发育。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我是女孩！

　　“我疯了吗？”

　　初中时，张东辉模糊地开始喜欢男孩子，他与一个男同学的亲密交往被周围人视做是同性恋。强大的压力让他发作了。一天，他穿上一身裙装，在村里招摇。父母和村里人都说他发疯了。当天，父亲谎称带他去查身体，把他带到当地精神病院，接受了几个月的强制休克疗法。这样的经历后来又重复了一次。所有人都说他疯了，包括他大学毕业的哥哥。他不禁也疑惑：我是不是真疯了？

　　高一没读完，张东辉辍学回家打工。20岁左右时，父亲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强迫他结婚，并劝他：“娶了媳妇就好了。”婚后，因为强烈的性别心理错位和不正常的性生活，他痛苦不堪，不到半年就离婚了。

　　他跑到大连、阜新等地打工，因为单位查看身份证，他不得不住进男工宿舍。因为他从来不当众脱衣服，不进公共厕所和浴室，同屋的人甚至没看到过他穿内衣的样子，他成了一个谜。一天，一群男工友开玩笑，把他强拉进浴室，脱掉他的上衣。他女性化的上半身让大家目瞪口呆。这时，他的反应也像个女性--他哭着跑出了浴室。“在所有那些难堪的遭遇中，这是最痛苦的一次。”

　　5年前，张东辉抱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一线希望，再次结婚。新娘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但还是一往情深地爱他。今年初，张东辉下决心做变性手术，离开家到处寻医。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他的妻子说：“我也看出他活得很累，如果他一定要做手术，我愿意去北京照顾他，也愿意离婚。”

　　张东辉向记者透露，他现在有个男朋友，对方比他小４岁，个子矮5厘米，他们很相爱。“我已经3个月没看到他了。为了他，我一定要变成女人，再回去找他。”

　　张东辉昨天晚上踏上了返乡之路，去准备心理测试证明、公安机关证明等文件，并筹集手术所需的一大笔费用。他说：“我又有了继续生活的希望。”

　　晨报记者 雷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