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店村人的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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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5日07:08 大众日报 | |
“我活了50岁,前后两个人” 天阴沉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渍得土路水汪汪的。 我踏着泥泞推开了乐陵市花园镇朱店村党支部书记朱朝友家的院门。这时是11月18日上午9点钟。 朱朝友夫妻俩把我让进屋里,他妻子张学芬说:“头天晚上你打电话说来,朝友今儿6点钟就起来了,生炉子、烧水。”朱朝友边沏茶边说:“我都烧开3壶水了。” 朱朝友将一杯茶递到我手上,冲我笑笑:“听村里人常念叨你,可我没跟你见过面。” “28年前的11月25日,我参加乐陵县(现为市)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在你村住了1年。那时,你是村里有名的‘盲流’,工作队想抓你,一直没有抓到你。” “那是干部在你们面前给我上‘眼药’呢,我哪里是什么‘盲流’,是四处流浪。”朱朝友点燃一支烟,心情显得有些沉重,“我弟兄三个,我排行老二。那些年集体生产搞得不好,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从8岁就上泰安讨饭,14岁到塘沽一带串村给人脱坯,一尺二寸大的土坯我抱都抱不动啊!村里叫我回生产队干活,干一年挣不饱肚子,我不干,外出打工,他们就抓我。后来听说工作队进了村,我更不敢回家了。” “你这个昔日的流浪汉,如今时来运转了。”我说。 朱朝友抿口茶水说:“我是在1981年村里实行生产责任制时回家的,带了十几年河工,每次都当先进。后来当村委会主任,3年前接手当村支书。我活了50岁,前后两个人。” “流浪经历说不定对你今天当好村支书有益处呢。” “可以这么说吧。我当村支书,不但提留少,村路修得平,村里安稳,而且村里出的‘盲流’多。咱这个560口人的村子,眼下有150多人在外打工。一个打工的一年往少处说也挣五六千块钱,村里人手头有钱的,大都是在外打工的。” 一个富农家庭的今昔 下午,我去看望住在村西头前街的赵雪田。 去赵雪田家之前,我有些踌躇。赵雪田的父亲1937年参加抗日工作,1938年被捕变节,后来当教师,肃反中被遣返回家,解放后家庭成分划为富农。由于上述原因,一有政治运动他家先“感冒”。 赵雪田是木匠,村里不准他外出做工。1975年冬,他大儿子赵登华与一个贫农家庭的姑娘订婚,工作队认为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力劝姑娘退了婚。 走进干净的院子,67岁的赵雪田正在草棚下制作马扎。只见他红扑扑的脸膛,帽檐下两鬓白发。他打量着我说:“喔,你姓朱吧,那年你住福云的一队。”我应答着夸他记性好。 “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做木工活呀?”我问。 “干惯了,闲不住呢,这屋里的酒柜、茶几、马扎都是我做的。”赵雪田说话时微微气喘。 我旧事重提:“前些年工作队批斗你,受了不少屈。” “那档子事怪不得你们,当时就那么个形势。” “孙子、孙女不小了吧?” 赵雪田一脸笑容:“还没顾上跟你说呢,登华那边,大孙子今年去当兵,听说上级批准了。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孙子能参加人民解放军,这在过去我做梦也不敢想。二孙子看见他哥当兵眼热了,嚷嚷着明年也去当兵。” 赵登华听说我去看望了他父亲,连续两天白天黑夜跟着我串门。他说,听我和乡亲们拉呱挺有意思。 与三个老朋友聊天 第二天中午,王福云接我去他家吃饭。 王福云当年是我包的第一生产队队长,今年62岁了。平时少言寡语的他,今天一路走一路说一路指点着:“(我)大儿子当中学教师,住在前街南头,二儿子做生意,跟他哥挨着住,三儿子在外头打工,住在老屋后头,都是一色的宽房大屋……” 话长路短,王福云家到了。王福云妻子满面含笑在门口迎接:“快里屋坐。”说着话忙活做饭去了。 这时,村民李洪泉踩着两脚粘泥、马登华顶着一头雨水走进来。我瞅着昔日干瘦的李洪泉说:“洪泉哥,你胖了,也年轻了。” 开口常带笑、快言快语的李洪泉说:“苦日子熬过去了,如今吃穿不愁,也没啥烦心事,能不胖?” 马登华插话说:“他两个儿子都是木匠,成年在北京、天津打工,过秋都顾不上回来,大把大把地给家里挣钱。” “你儿子延波不是也上天津打工了。哎,听说你没过门的儿媳妇也在那里打工?”李洪泉问马登华。 “前天回来了。这不,正跟亲家商量择吉日结婚呢!” “电视上说有些城市农民也能在那里落户口了,殿封,有这回事不?”李洪泉问我,我答有。李洪泉说:“我想开了,孩子愿意在城里干,就由着他们的心性去,咱别把他们傻往庄稼地里拽。” 马登华说:“照这样走下去,再过20年,咱村还有多少人种地?” “人少了,地多了,庄稼人才会更富啊。”王福云说。 “吃着说吧。”王福云妻子把喷香的炖鸡肉端上桌。 11月24日早晨,朝阳给雨后的朱店洒下一地清新。我站在村头,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回味新朋老友的话语,不禁感慨万千…… 本报记者 朱殿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