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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提要抱着儿子的骨灰盒从殡仪馆出来，78岁的吴光树回到村里已是黄昏时分。圆圆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崖上，给整个村庄抹上了一丝血色。4天前，同样的血色黄昏，当人们手忙脚乱地从层层叠叠的废墟中将老人的儿子吴显清刨出时，七窍出血的他身体已经冰冷。吴显清是永川市来苏镇由泥瓦匠组成的“庆云拆迁队”的成员。他是在一旧房拆除工地上被坍塌的墙土“活埋”的。坍塌造成了永川市在旧房拆迁中最大的一次安全事故：包括吴显清在内，事故致3人当场死亡，两人重伤。调查·追踪①瞬间灾难像衡阳垮楼一样，一下就“ 埋”了5个人“坍塌的准确时间是20日下午4时50分。”来苏镇庆云村5社村民包炳成捋了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肯定地说。坍塌事故发生在庆云村5社的龙头院子。坍塌的房屋是该院子孙启国的4间土木结构的旧房，包炳成与孙启国“门当户对”。“像衡阳的消防员一样，几个平时蛮熟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提起4天前看到的一切，包炳成不停地抹着眼泪。11月20日，村民殷帮华、包帮超、吴显清、潘世才、殷红军一早便来到孙启国的家。孙决定掀掉土木结构的旧房，在原址上建两层楼高的青砖房。殷帮华等5人以330元的价格揽下了放倒旧墙的活儿。多年来，殷帮华等5人常在一起结伙帮人拆房。揽的活儿多了，他们便成了镇里有名的“庆云拆迁队”。虽然没有任何部门或单位给他们“名份”，他们也不具备应有的资质，但并不影响他们揽活。一年下来，他们至少要揽四五十起“拆建工程”。4间房屋的墙壁，5人计划用一天时间将其放倒。到中午1时许，5人放倒了南、北两面外墙，并将西面带墙垛约8米高的外墙底部掏空了一部分。为了加快拆墙进度，主人孙启国也主动进入工地帮忙。4时50分，殷帮华等5人正在全力开挖一面内墙时，不幸发生了：西面带垛的外墙由于墙脚一部分被挖空，忽然向内坍塌，5人瞬间被墙土吞噬。幸免于难的潘世才说，那天他内急上了一趟厕所。就在他返回再向前走五六步就可进入拆迁工地时，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工地腾起浓雾般的灰尘，正有说有笑干活的伙计们不见了……当明白过来后，潘世才大嚎一声：“救人啦……”，和正在院坝里编篓子的包炳成冲进工地，没命的刨起墙土。村支书包登才等人听到消息后，和近100名村民前来施救，由于担心用工具伤着活着的人，人们奋力用手刨，不少人双手鲜血淋淋。可由于场地狭窄，设备落后，求援工作十分缓慢。刨了一阵后，从废墟中刨出了奄奄一息的殷帮华，紧接着，援救人员又找到了孙启国的尸体。就在这时，110、120以及永川市有关部门的领导赶到。至晚上6时左右，施救人员先后从废墟中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包帮超和吴显华、殷红军的尸体。调查·追踪②最后午餐也许是喝了酒，大家都忘了有一堵掏空的危墙在这次灾难中幸免于难的潘世才，从出事至今，还没合过一分钟眼。他已在吴显清、殷红军的灵前守了3个夜晚。孙启国的骨灰昨日从殡仪馆运回来，明日下葬。他说，他要等所有的死难者安息了，他才能睡。“没想到那是和他们最后一次喝酒。”面对记者，潘世才埋着头，好半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潘世才说，按承包协议，主人为施工人员提供一顿午餐。当天的午餐是下午1点钟开始吃的，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当天中午喝了不少酒。”潘世才坦陈，包括主人孙启国在内，6人至少喝了3斤60度左右的老白干。以致下午3时上工时，他感到头重脚轻。而不必上工地的主人孙启国也趁着酒兴上了工地。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家都忘了西面带垛的墙壁已被掏空成了危墙。姚仕美称，想到要建新房，出事前一天晚上，丈夫孙启国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反复盘算着建房所需的花销。中午吃饭时，孙启国频频劝酒，谈到生活的艰辛，憧憬着未来，孙启国说，因采石场和煤矿夺去了他两个哥哥的生命，老母一再反对他再到这些地方去揽活干，可房子建好后，至少要欠两万块钱的债，他思量了一下，房建好后，还是到附近的煤矿做工去。“当天中午，吴显清酒喝得最多，至少喝了六七两。”姚仕美说。对此，事故的目击者包炳成老人证实说，下午3时，吴显清重返工地时，满脸通红，不停地打着酒嗝。一名小孩在工地边上玩耍，他竟上前抱住小孩?砩瞎破?潘世才说，他的酒是被事故发生后吓醒的。可事故发生时，3名死难者的酒醒了没有？如今已无法得知。调查·追踪③全村悲情死伤人员都是主劳力，现在每家生活成了问题事情已过去了4天，可小村仍沉浸在哀乐声中。不少村民仍戴着黑纱，默默地在村头为亡灵烧着纸钱。短短的几天时间，35岁的姚仕美看上去一下子至少苍老了10岁。她的衣襟上仍满是血污和泥土。当天，丈夫孙启国被施救人员从废墟中刨出时面目全非。她发疯地扑上前将丈夫的尸体搂在怀里，死活不肯让医护人员将其抬走。无情的灾难在半年之内夺走了姚仕美的两个亲人。姚仕美本是村民孙启开的妻子。今年3月，在当地一煤矿采煤的孙启开被突然垮塌的矿石夺去了生命。今年7月，经好心人摄合，中年丧妻的孙启国憨笑着走进了她的生活。上个月，孙启国在她面前拍响了胸脯：掀掉旧房建新房，争取在结婚周年纪念日搬进楼房。可没想到，老天不长眼，“壮志”未酬，旧墙却夺去了他的生命。如今，孙启国攒下的1万多元钱已全部拿去救助了死伤人员。因旧房拆除，其妻姚仕美现在已无栖身之地。75岁的周开琼老人已4天没吃一口饭了。相比儿媳来说，她的命更苦。老人一共生育了四儿一女，老伴死得早，她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儿女们拉扯大。如今，女儿远嫁陕西，大儿1998年因病去世，次子和老三近两年分别在煤矿和采石场的安全事故中丧生，孙启国便成了老人惟一的依靠。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安全事故仍无情地向她最后一个儿子伸出了魔爪。“死伤人员在家里都是主劳力，他们出了事，一家老小生活便成了问题。”村支书包登平说，如何帮助这5户受灾家庭摆脱困境，是目前村里干部面临的最重要的一个任务。调查·纵深①好久没讲安全了“拆房、建房中发生的事故，已成为农村的各类事故中的主要事故之一。”市建筑协会的工程师王万祥说，当前，由于专业的建筑施工队伍还没有进入农村市场，很多村民在建新房时，习惯请本乡本地那些并不具备施工资质的拆迁队、建筑队来施工。存在安全隐患。“好久没听人讲安全了。”潘世才说，近年来，他们每年至少要揽下四、五十起“拆建工程”。虽然村民们称他们为“拆迁队”，可他们没有一件专用工具，没有任何防护设施，甚至没有一人有安全帽，施工所用的大多是农具，更不用说经过了安全培训等。潘世才回忆，有人向他讲安全，是4年前他们在该镇“五一”村拆房时，永川市安全生产办公室的领导下乡来检查工作，向他们打了“注意安全”的招呼。据镇里一负责人介绍，近两年，随着农村城镇化步伐的加快，但所有拆房、建房工程，十有八九为当地的“砖瓦匠”包揽了。在该镇的观音桥村等地的几处拆迁、建房工地，记者看到，在无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民工们使用铁撬、铁锤等工具在高墙上作业，危险随时可能发生。对此，永川市安办有关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称，“11.20”特大安全事故教训深刻。他坦陈，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拆房、建房的现象在永川农村十分普遍，针对这次事故，永川市将采取相应的措施，加大包括拆房、建房在内的安全防范力度。调查·纵深②伤亡无人能“买单”“医院已多次下了停药通知了。”在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在事故中受重伤的包帮超之妻殷红琼满面愁容。包帮超在事故中右半边的脸被墙石砸得稀烂，左腿和尾椎骨断裂。由于被埋缺氧，心、肾等内脏器官也严重受损。如今，医药费已花了将近万元。为了给他治伤，家里已卖掉了所有能值钱的东西。而殷帮华的伤更重。因头胸腔严重淤血，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中。在此次事故中死亡的殷红军是他的儿子。每当从昏迷中醒过来，殷帮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扯掉插在身上的五六条管子，拒绝医生治疗。要治愈他的伤至少要四五万块钱，而把他所有的家当卖了，也不够他的医药费。他说，他不想拖累家人，只求早死。“现在，事故责任的划分对事主和死伤方也已无多大的实际意义。”村支书说，双方均家徒四壁，谁也没有能力为伤亡后果“买单”了。记者 杨圣泉实习生 彭华峰（来源：重庆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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