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哈尔滨乞丐圈(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7日13:16 新晚报

累了，吸口烟。　　史文珂本报记者张育新文/摄

　　走进哈尔滨的乞丐圈

　　哈尔滨的乞丐哪多？许多人都会明白地告诉你———两个火车站、秋林商圈、极乐寺门前，这些地方的乞丐似乎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一个管片民警告诉记者，他在这个派出所工作十多年，眼看着一茬茬小乞丐长成大人，又一帮小乞丐接班。有一对外号叫“小北京”的乞丐，七八岁就在这里乞讨，现在已经十五六岁了。

　　在这些地方工作时间长了，真假乞丐在他们眼里一眼就看穿。夏天，这些乞丐随处存身，冬天里，一些想靠乞讨致富的假乞丐，很多来个“乞丐东南飞”，奔了沿海地区温暖的城市。不想飞走的乞丐，站前的二百多家小旅店成了他们存身的地方。

　　记者在火车站前认识了乞儿冬子。冬子今年刚12岁，8岁开始在外面变成了“职业”乞儿。冬子的记忆里，爸爸妈妈离婚了，他被判给了爸爸。爸爸嫌他是个累赘，让他去找妈妈。妈妈当时忙着嫁人，也不要他，索性他开始在外面流浪。冬子说话时带着职业性的卑琐，看见人就叫叔叔大爷。冬子说在哈尔滨很容易讨到钱，他们一帮小乞丐，讨到钱就到小饭店撮一顿，车站跟前的小旅店也欢迎他们。冬子说现在最大的烦恼是有一些年龄大了的乞儿讨不到钱，常会把他们乞讨的钱掏干净。冬子说，再过几年自己也讨不到钱了，可能也会加入欺负人的行列。冬子说，他们这帮小乞丐身世差不多，很多人都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是像他一样，被别人以来的地方作小名，像“小天津”、“小北安”，都是小乞丐的名字。

　　一位负责市容的同志介绍，乞丐行乞也会琢磨人的心理。在火车站候车室行乞的乞丐，多摆出一种落难的样子，带着孩子，拿着包裹，对人说自己的钱包被人偷走了，需要20元钱买票回家。都是出门在外的勾当，很容易引起旅行者的同情心，所以这些乞讨者的收入都很高。这些人的特点是不向当地人要钱，向当地人要钱容易穿帮。在商圈乞讨的乞丐，则利用出入这里的人怕脏怕纠缠的心理，一边叔叔大爷的叫着，一边往人身上摸。人们赶紧躲闪，掏出几个零钱了事。在寺庙等这样的地方，乞丐则以悲惨的身世打动人。

　　在秋林门前，记者看到在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严寒里，一个流浪少年直挺挺地跪着，用这种残酷摧残自己的方式博得人们的同情。记者试图与他交谈，但几次都没有成功。少年乞丐紧闭双唇，并不开口乞讨，寒冷把他略显单薄的身体变得紫红。大约4个小时后，“换岗”气丐来了，又带一个没了一只手臂的残疾人。

　　记者调查时了解到，这些乞丐的收入非常丰厚。冬子说，他最多的一次一天要到265元钱。一些只施舍3毛5毛的行人，被他们骂做“穷鬼”。

　　收容变成救助假乞丐钻了空子

　　收容所变成救助站之前，乞丐最害怕被收容。政府人性化收容政策，收容变成了救助。真正无家可归者得妻了救助，靠气讨发财的人却钻了空子。原来，收容之后遣返回乡，会影响他们的生意。如今收容取消，救助站需要在流浪人同意的情况下救助，乞丐可以大摇大摆地行乞了。“大街上随处可见”，松花江街派出所一位民警如此形容辖区内的乞丐。松花江街负责火车站前，这里的乞丐让他们头疼不已，并且成了派出所的沉重负担。

　　这位民警介绍，几天前，派出所进来一个小乞丐，张口要钱，最后和他本人协商，把他送到了救助站。没想到第3天一早，这个小乞丐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说是在救助站里不如流浪自由。民警没办法，掏给他8元钱。没想到小乞丐和他讨价还价，小乞丐表示，8元钱太少，要是再给10元钱，自己就不再来麻烦派出所了。民警只有满足小乞丐的要求。在这个派出所，平均每个民警一年要掏给各种乞丐三四百元。这个民警苦笑着说：“没有别的办法，咱的门上写着，有困难找警察，过去他怕你协助收容，躲着警察走，现在没有这个顾忌，专找警察要钱来。”谈及乞讨问题，荣市派出所的民警也有同感：“我们现在还没有行之有效的措施来管理这一特殊群体，他们也让人特别头疼。这些人有的纠集在一起，给社会治安造成隐患，有的强讨强要，引起市民以及游客的极大反感，乞丐群的存在也影响了城市的形象。”

　　4日，记者问松雷商厦门口一个老乞丐：“有人管你们吗？”他回答：“没有，警察和城管部门在面前也不会管，以前乞讨人员被收进收容遣送站后，会被送往原籍，现在大家都安全了。”这个乞丐竟然把国家人性化的政策，看成是对乞讨的保护。

　　在省政府转盘道穿梭的车流中，常有几个穿着还很不错的老人，敲开车窗要钱。一位司机气愤地对记者说，这几个老“帮主”在这都活动多少年了，也没有人管管，?Ｏ詹凰担哺鞘卸场?

　　目前，究竟什么部门可以对街头泛滥的乞讨人员进行有效管理？市城市管理执法局表示，他们目前并没有得到授权，无法对乞丐进行管理。

　　假乞丐都来自哪些地方

　　据介绍，城市的流浪人口中，真乞丐只占相当小的一部分，而企图以此发家的假乞丐则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这些假乞丐以婚姻、亲属或者地缘关系结合在一起，并不像人们想像得那样孤苦无依。

　　记者在火车站前认识了抱着残疾孩子给人磕头的女乞丐老林，她告诉记者的这个姓也难辩真假。记者给了老林10元钱，答应不给她拍照片，老林答应给记者说点“真”的。老林说，她的家在河南，本来在村里生活还过得去，后来村里有人出去乞讨，用乞讨的钱盖起了大房子，自己也就跟着“下海”了。如今，他们一家4口都出来了，婆婆和丈夫在东站那边活动，晚上凑到旅店算收入，一家人才团聚。老林说，其实自己的孩子没啥大残疾，眼睛烂歪歪的样子是用胶水做的，每天住旅馆的时候再洗下去。每天都用胶水做眼睛，现在孩子眼睛有点斜视，想起来怪对不起孩子的。老林说，不少熟悉的乞丐都往南方去了，他们一家再坚持几天，如果收益不太好，也准备到福建那边看看，明年春天再回来。老林说，在哈尔滨讨生活的乞丐，大多数都来自山东、河南和安徽。老林说，乞丐到哪乞讨没啥规律，这像打工的一样，开始有人在这个城市发财了，亲戚朋友就都来了。

　　记者采访时遇到了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李先生，李先生对乞丐泛滥的现象表示气愤。李先生讲述了一次施舍的遭遇。上周六，李先生到松雷买衣服，看见门口有一个乞丐挺可怜，随手把兜里的5毛零钱扔在乞丐的搪瓷缸子里。李先生走出去四五步，听见乞丐清晰地吐出“穷鬼”两个字。李先生说：“5毛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是一份爱心的表示，乞丐竟然嫌施舍的钱少，骂施舍人穷鬼，哪有这么个道理。”李先生说，当时真想回去跟他理论，又一想跟一个乞丐有啥理论的，只好自己心理憋气。

　　对于乞丐当道的现象，在某公司工作的萧小姐表示了另一种担忧。萧小姐说，有一天跟男朋友上街，看见过街天桥上有一个乞丐，就想扔给他两元钱。男朋友说，你要是钱多得花不了就救济我吧，他们比我挣得还多呢？开始我还怪男朋友缺少爱心，后来听人说这些乞丐不少都是出来发家致富的。遇到假乞丐比遇到假货后果影响还大，遇到假货损失的是金钱，遇到假乞丐影响的是道德。如果因为假乞丐太多而使人们的爱心麻痹，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就得不到帮助。一个爱心缺失的社会不是太可怕了吗？

　　盘点乞讨的种种方式

　　一位与各类乞丐打过多年交道的管片民警，向记者详述了乞丐的各种乞讨方式。

　　过去乞讨者习惯使用“恶讨”方式，主要“恶讨”方式有自残、编造悲惨身世和纠缠。曾经出现的捧着肠子乞讨是最残忍的乞讨方式。那些残疾乞讨者，暴露自己的残肢、伤口，考验市民的同情心。因为伤者肢体的残缺，更能赢得市民的同情，这些人收入都不错。与这些身体伤残者相比“先天不足”的乞讨者，则编造身世骗取同情。南岗区某市场曾经出现一个女乞讨者，前面的一块纸板上写着，由于父母早亡，没有继续求学的学费，希望大爷大娘帮忙。很多人都慷慨地往她前面的缸子里扔钱。时间长了，管片民警看出了这个人的假象，当着人们的面让这个乞讨者抬起头，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故意剪个学生头。在人们的斥责声中，这个人灰溜溜地逃走。

　　随着市民对假乞丐的警惕性的提高，这些“恶讨”者不太容易博得人们同情，乞丐们开始变招，由“恶讨”变成“文讨”。

　　“文讨”并不集中在一个地方，有时也许就在道边突然拦在你面前，很无奈很诚恳地对你说：“大哥，能不能帮帮忙，出来走亲戚，钱包丢了，孩子还没吃饭，给两块钱我给孩子买个面包。”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种伸手。“文讨”相对于“恶讨”，没有那种感官上的刺激，对市容的影响较小，但是也更具有隐蔽性，叫人防不胜防。

　　都市行乞族该如何管理

　　救助管理站的一位同志表示，乞丐是一个社会问题，乞丐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按照《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实施细则》中规定，救助管理必须是自愿，如果流浪乞讨人员不愿意接受救助，救助管理站无法强制对其进行救助管理，如果受助人员自愿放弃救助离开救助站的，事先告知后，救助站也不得限制。所以说，对于并非缺衣少食而是为了致富出来的乞讨者，救助站等于虚设，他们不会自动进入救助站。

　　市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同样表示，在职能划分方面，乞丐的确是由民政局福利处管理，救助管理站具体实施。以前的模式是公安收，收容（遣送站）留，现在救助管理站只能作为救助方，如果乞丐不愿意接受救助，也就意味着乞丐管理处于一种真空状态。“吃完饭睡觉看电视，又没有什么自由，谁愿意去那地方？而且也没有收入。”一位乞讨者如此抱怨救助站的生活。救助站是为了对在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实行救助，保障其基本生活权益。与乞丐致富的愿望相去甚远。

　　有人提出，流浪街头的乞丐应该分门别类对待，对于6-14岁流浪乞讨儿童，将统一采取强制保护措施，送往救助站接受救助，如有监护人，将通知其监护人领回孩子，找不到监护人的，将由民政部门统一安置；对于患有精神、传染、伤残等疾病并符合救助条件的流浪乞讨人员，建议由卫生部门主要负责，民政及公安等部门配合收治。

　　社科院的一位同志表示，现在乞丐增多，与收容变脸不无关系。以前乞丐担心被抓，相对隐蔽，现在没有被抓的危险，有的乞丐不知道救助站，而有的乞丐是不愿意前往救助站，因为在街边有收入，到救助站的话，虽然一时半会衣食无忧，但自己还是要被送回去，救助只是暂时的。

　　这位研究员建议，各地应该就地解决乞丐问题，包括完善社会捐助机制。不是没有人愿意捐助，而是想捐助没有地方，有关的组织应该加强宣传，公布电话、地点，树立良好的组织形象。“如果整个社会救助发达后，人们的同情心通过这些渠道发挥后，不会再给这些个体施舍，没有了收入，乞丐自然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