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逼供致死案赔偿款何时赔完(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8日11:06 云南日报

　　一个被刑讯逼供殴打致伤后死亡的农民，一家贫弱的老小，面对着艰难的讨要不禁要问——

　　1997年春节前，镇雄县一农民被派出所无辜关押5天，被刑讯逼供殴打致伤。

　　1997年大年初一，该农民伤势恶化死于家中。

　　2000年6月23日，昭通中院赔偿委员会作出了（2000）昭法委赔字第1号赔偿决定书，依法决定由赔偿义务机关镇雄县公安局赔偿死者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及子女陈绍川、陈绍燕、陈绍茂和陈祖泮的母亲刘友珍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生活费等共计91760元。

　　几年来，赔偿义务机关镇雄县公安局对此赔偿决定履行不力，至今年11月底，总共才支付了32500元，还不到应赔偿额的一半。

　　日前，死者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托人将有关材料带到了本报记者手中，她要求有关部门为其主持公道，尽快履行赔偿义务，使其能治病保命。

　　12月1日，本报记者来到镇雄县，对此事进行采访。

　　刑讯逼供　致死公民

　　记者来到离县城8公里的刘先端家里时，只有其年约5岁的孙女在家中。小女孩告诉记者，她的奶奶到村头的诊所抓药去了。一位怀抱小孩的村民对记者说：“自从她的丈夫去世后，刘先端气出病来，常常昏倒在家门口和路上，都是其他村民发现后才将她救了过来。”

　　经村民帮助寻找，刘先端一步一喘地回到了家里。听说记者前来了解其丈夫被打致死一事，刘先端禁不住流着眼泪讲述了那段伤心的往事。

　　据她介绍，1997年春节前的农历腊月二十六日（2月1日），陈祖泮从远嫁江苏的女儿家中返回了镇雄县。他本应在离县城还有8公里的陈贝屯下车，再走几百米就可到自己的家。但蹊跷的是，他竟坐车进了城，并在县城转身上了开往位于另一个方向30多公里外的尖山乡的汽车。下了车的陈祖泮面对陌生的环境迷迷糊糊，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家门，悲剧由此拉开了序幕。

　　据镇雄县人民法院认定：1997年2月1日，镇雄县乌峰镇农民陈祖泮窜到尖山乡布丈村干河社，连续敲几家农户的猪厩门，被人怀疑其要偷猪，该村社干部郎学富及治安员朱绍忠将陈祖泮带到村公所询问情况。陈称其送女儿到江苏，在通往徐州的火车上与他人发生纠纷，后其女被火车上的人强奸。朱、郎两人认为事情重大，当晚10时许，将陈祖泮送到尖山派出所。派出所内勤民警龚声文询问陈的情况后，认为陈精神不正常，即叫陈离开尖山派出所，当晚陈祖泮住在尖山街上沙国芝家。第二天凌晨，陈祖泮起床后离开，沙追出去叫陈付住宿费，陈称没有钱，沙国芝将陈当时穿的一双保暖鞋脱下抵住宿费后，沙某等人再次将陈祖泮送到尖山派出所。派出所民警游定敏接待询问陈祖泮的姓名、住址等情况时，陈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住址。游定敏认为陈身份不明，有作案嫌疑，即将陈祖泮滞留盘问。当晚12时许，陈祖泮在留置室吵闹并拍打门窗，游定敏听后，便叫龚声文一同拿钥匙将留置室的门打开，游定敏用手去拉陈祖泮，陈反抗，龚声文见状上前协助游定敏将陈祖泮按扑在地上，将陈反铐后带到该所联防队值班室，游、龚两人边问陈为何在留置室吵闹并拍打门窗及真实身份等情况（未作记录），边用胶制软警棍对陈进行殴打，直至2月3日凌晨1时许，又将陈送回留置室关押。因春节临近，尖山派出所负责人回所后，于2月4日下午将陈祖泮放出。陈祖泮离开派出所，至2月6日到家，2月7日中午1时死亡。经云南省公、检、法司法鉴定中心对陈祖泮的死因的鉴定结论为：1．陈祖泮伤前患有肺部疾病（化脓性肺炎）；2．陈祖泮左胸部损伤系被钝器打击所致；3．陈祖泮左胸部损伤系导致其死亡的重要诱因。

　　对于陈祖泮为何找不到自己的家和说不清自己的姓名，判决书中没有说明。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告诉记者，陈到江苏看女儿时，因春节临近，女儿给了他一笔钱带回家过节用，可能在路上遇到歹徒给他下了迷药，后来他身上的钱全都没有了。

　　两个民警被判有罪

　　刘先端说，丈夫死后，她和子女们不停地向各级有关部门反映，要求追究刑讯逼供打死丈夫的两名民警的刑事责任，终于引起了注意。1997年3月19日和20日，涉嫌刑讯逼供致死人命的民警龚声文、游定敏分别被刑事拘留，并于当年3月28日被逮捕。此案由镇雄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死者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以要求两被告人赔偿安葬其夫所花费用及其他费用为由，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经镇雄县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游定敏、龚声文身为司法机关工作人员，无视国法，为盘问陈祖泮为何在留置室内吵闹及其身份等情况，对陈进行?勾蛑缕渌劳龅男形压钩晒室馍撕ψ铩8迷?1997年10月20日作出（1997）镇刑初字第142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以故意伤害罪分别判处被告人游定敏、龚声文有期徒刑3年，同时驳回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刘先端的起诉。两名被告人对此判决不服，以“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定罪错误，要求宣告无罪”为由，向昭通中院提出上诉。

　　昭通中院受理后，经审理于1998年9月作出的（1997）昭刑终字第176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认为，原判定性准确，但量刑过重，遂改判游定敏、龚声文犯故意伤害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并驳回了刘先端对此案的民事赔偿请求。

　　至今未得全部赔偿

　　此案的判决结果，死者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及子女同样不服，多次向公安、法院、检察院和党政机关反映情况，要求给予国家赔偿。对此，2000年6月23日，昭通中院赔偿委员会作出了（2000）昭法委赔字第1号赔偿决定书，依法决定由赔偿义务机关镇雄县公安局赔偿死者陈祖泮的妻子刘先端及子女陈绍川、陈绍燕、陈绍茂和陈祖泮的母亲刘友珍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生活费等共计91760元。但此发生法律效力的决定书下达后，镇雄县公安局一直以没有钱为由拒绝履行赔偿义务。

　　几年来，为丈夫死亡一事不停奔波的刘先端身体越来越差，双腿浮肿波及全身，且腹部长出了一个不明包块，压迫着胸腹部使其喘气都很困难。在陈祖泮死后不到一个月，为失去儿子而整日愁苦不堪的老父亲也相继离世。安葬两人欠下的借款，使刘先端家里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为了省下进城的车费，每次去县公安局要钱刘先端总是慢慢地走着去，好几次昏倒在路上，甚至有两次昏倒在公安局长的办公室里。在这种情况下，2001年初，镇雄县公安局一次性向刘先端支付了赔偿金15000元，2001年6月，又给了刘先端2500元，然后就不再给付。这些钱除还了外债就所剩无几了，为了挣点钱给母亲看病，刘先端的3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去了，家里只剩下大儿子生的一个女娃陪着她。

　　今年4月至10月，刘先端隔三差五就走到县公安局要钱，县公安局只好每月给她2000元。11月初，刘先端又去要钱时，县公安局要求与她签一个协议，每月给她1000元去看病。刘先端不同意，但公安局有关领导称，不签协议就一分不付，刘先端无奈之下只好签字。刘先端对记者说：“这个协议我是不同意的，但如果不签又怕一点都拿不到。”

　　签完协议的刘先端把有关材料带了来，诉说了自己的困境，请求有关部门尽快履行赔偿义务。

　　法制科长细说原因

　　记者12月2日来到镇雄县公安局采访时，被告知主要领导都不在家，该局法制科科长赵泽勤接待了记者。赵泽勤坦然承认该局民警游定敏、龚声文刑讯逼供致死陈祖泮一事，但对为何不履行赔偿义务却有自己的说法。

　　赵泽勤说：“虽然我们公安局是赔偿义务机关，但我们的经费都是县财政拨的，且每一笔费用都是专款专用，因此没有赔偿的钱。我们县是一个贫困县。虽然最近县里是拨了20000元给县公安局作为赔偿费，但那是两个赔偿案子的钱，在此前还有一个赔偿案，目前已经赔偿完了。况且，刘先端家的赔偿案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支付了32500元了，这还是用局里民警的工资每个月抽出一些付的。这次县里拨的钱已经远远超出支付给她们的了，只有等县里再拨钱来，我们才有可能一次性付清，在此之前，只能用民警的工资每个月还1000元。”

　　被判缓刑仍当民警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被镇雄县法院和昭通中院两级人民法院判为故意伤害罪罪名成立的镇雄县公安局民警游定敏、龚声文两人，在判刑后至今都在该局当民警，其中一人在县公安局看守所，一人在县公安局戒毒所。记者就此向赵泽勤求证时，赵泽勤说：“因为判的是缓刑，没有收监服刑，也就继续安排工作了。至于被判缓刑的是不是要开除公职，我这里没有组织人事部门的文件，所以不能肯定。”

　　采访中，该县一些群众认为，不管判的是实刑还是缓刑，人民法院总是将其判为有罪了。

　　胡建芳（春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