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12月8日23：40首播

　　上个星期，我们的同事接到陕西《三秦都市报》的一位记者打来的电话。“当时是半夜三更，一点多钟左右。他喊地震了，地震了。人出窑洞时，紧紧张张的，生怕有谁会留在屋里时间长了，拥挤着赶快离开窑洞，离开窑洞之后外面下着雨，大家出来又不敢进去……”

　　您看明白了吗？《三秦都市报》的这位记者，是转述澄城县一位村民的话。村民所提到的这个他，“他喊地震了！”这个他，据村民们说是村里的干部，村干部们为什么三更半夜喊地震？这先不说，这说来话可就长了，咱们先说喊了地震的后果。凌晨一点多钟睡得正香的时候听见“地震”两个字，还了得？澄城那里的群众，8成以上不住在平房小院，祖祖辈辈都习惯了住在窑洞里。一听见喊地震，村的人扶老携幼哭爹喊娘从窑洞里仓皇逃命出来。可是，村民们说，他们站在窑洞外面等地震，等到天亮也没地震。

　　捅这么大一个漏子，村干部们真敢吗？地震这种话也敢信口胡说？《三秦都市报》的记者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马上打电话到国家地震局地震预报中心去核实，结果预报中心的回答是，没有！他们从来没有发布过这个地震预报。而且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提醒说，造谣和传谣可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您说胡乱喊地震来了的严重性，村干部能不知道？究竟村干部们喊没喊地震，我的同事到澄城县后，首先去了一位村干部的家里。干部是这样说的。

　　《社会记录》记者：“听说咱们这村闹过地震？”

　　贺家桥村主任：“我们这没有，(笑)我没有听说。”

　　《社会记录》记者：“是没有还是没有听说？”

　　贺家桥村主任：“我没听说(笑)。我真的没有听说。”

　　《社会记录》记者：“干部喊地震来了，有没有这回事？”

　　体改委李主任：“没有，我没发现。”

　　《社会记录》记者：“是没有还是没发现？”

　　体改委李主任：“我认为是没有。”

　　《社会记录》记者：“谁跟你说有地震的？”

　　贺家桥村农民：“干部通知呢，这家叫那家，说有地震呢，叫赶紧往外跑。”

　　《社会记录》记者：“当时听到地震的消息，您害怕吗？”

　　贺家桥村农民：“害怕啊。吓得我没穿好衣服，趴在架子车上。害怕有地震，不敢进窑。”

　　《社会记录》记者：“当时你还在睡觉呢？”

　　贺家桥村农民：“正睡觉呢，我正闹腰痛呢，把我拖起放到外面，我记得睡在架子车上。”

　　村民们说干部们喊了地震，干部们说没喊，喊了，没喊。到底喊没喊，先不说，因为事情又发生了突变！就在村民们等了一宿还没等到地震，愤怒之极疲惫之极正准备回家睡觉的时候，村里有几座窑洞，轰然倒塌！而且消息传来，邻村也有几座窑洞轰然倒塌！接二连三地，好几个村的窑洞都倒塌了。幸好，窑洞虽然倒了，住在里面的人事先听到地震跑出来了。窑洞大片大片的倒塌，这在澄城县可是从来没遇见过的大灾啊！

　　窑洞倒塌的原因不是地震，而是水灾。幸好啊！村民们上当受骗才逃过一劫，一句谣言救人一命。

　　《社会记录》记者：“我们听说村里用高音喇叭叫地震来了快撤，有没有这么回事？”

　　村主任：“当时说了，确实说了。当时这个确实说了。”

　　《社会记录》记者：“为什么会想到这一招呢？”

　　村主任：“当时想到这个因为情况比较紧急。当时好多困难，干部毕竟是少数，面对这么多困难，一下子一个一个困难克服不了，所以先组织干部把防汛棚搭好，喇叭就说地震来了。”

　　你防汛就说防汛，干吗骗人说地震呢？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好好说就是了，造什么谣呢？这得从澄城的地理情况说起。澄城县是黄土高坡，属于干旱地区，很少下雨，年年都抗旱，防汛，就没多少人听说过。今年奇怪了，从8月下旬以来连续下了54天雨。根据气象专家测量，这54天里，整整下了正常年份2年的降雨量。澄城县的这个防汛有点不一样，别的地方的水灾看得见水，而澄城县，看不见。澄城县防汛的主战场不在河边儿，在窑洞。为什么呢？这窑洞顶上是土，雨下久了，窑顶的土吸饱了水，就会塌下来。就这个话，老百姓都不相信，说祖祖辈辈住在窑洞里，除了地震，还从来没听说过窑洞会被雨下垮。所以要做通群众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们从窑洞里撤出来，不容易！

　　贺家桥村村主任：“咋能没难度呢？确实有困难。”

　　《社会记录》记者：“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村主任：“最大的困难是有些群众不理解。有些群众家我去过5、6次，有个女的要生小孩了，还有个80多岁的老母亲，我头都大了。农村人就是这样，危险不来意识不到。”

　　干部把话都说尽了，可是村民就是不相信。雨就一天一天下着，一开始有两孔窑塌了，但这两孔窑本来就是危窑，所以村民们还是没放在心上。但是10月12日凌晨，雷庄村两孔看上去很坚固的窑洞突然倒塌，夺去了一家4口人的性命。

　　专家：“窑这个倒，现在症状很不明显，因为他是内部结构变化的，往往人不知道，它就倒下来了。”

　　《社会记录》记者：“也没有任何征兆？”

　　专家：“没有任何征兆。”

　　灾难来临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而就在当时，全县还有18万人住在这种随时可能倒塌的窑洞里。当天晚上，县里就召开紧急会议，干部说情况万分紧急，必须得马上把群众撤出来。雷庄村10月12日的塌窑死人事件，成为当地防汛工作的转折点。

　　孙县长：“已经有这种现象出现了，县上的领导下了很大决心，我们大规模转移群众就是在12号晚上，8点半就决定开县委常委会，10点半结束以后开全县实施动员大会。然后立即赶到乡村撤离群众。这个会议结束后，大概就是有12点钟。”

　　《社会记录》记者：“当天晚上下去多少人？”

　　孙县长：“大概就是有近500人，然后第2天早晨，我们县委县政府决定，县级机关各部门留一两名职员，所有的干部都下到乡村群众中去，就下来2900名干部，都下去了。”

　　县里一天一夜之间下去3000多名干部，帮助18万多名群众从窑洞里撤里出来。有的干部说啊，这样的自然灾害和非典型性肺炎有几个共同点，都是在澄城的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都不容易看到征兆，后果又都是灾难性的。所以当地有个说法，说今年澄城县遭受了两次非典，上半年是非典型性肺炎，下半年是非典型性水灾。就在这么一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下，当时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提到了一个指导方针：“宁左勿右、宁过勿欠”。

　　孙县长：“这个口号的提出，就是这个工作要拧一点，你不采取强制性措施，群众的思想是参差不齐的，你要把他从窑洞里很短时间内，搬出来困难是比较大的。”

　　《社会记录》记者：“说了有地震后效果如何？”

　　村主任：“说了这个以后群众还是撤得比较快。为啥这样说呢？就是叫你赶快撤出来。”

　　侯书记：“我有一句话，我说我现在宁愿听到老百姓的骂声，或者责难声，不满意的声音。不愿意听到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到位，造成老百姓的生命财产造成损失后的老百姓的哭声。”

　　因为今年的防汛情况特殊史无前例，群众实在难以理解，而同时情况危急，上级的命令刻不容缓，村干部这才喊出了假地震。那么被这句谣言救了性命的群众，又怎么想呢？

　　《社会记录》记者：“如果不说地震，您会出来吗？”

　　贺家桥村民：“我不出来，我的房子不要紧。”

　　《社会记录》记者：“那知道是假的以后，您生气吗？”

　　农民：“咋不生气呢！安全问题我说咱这窑不要紧，你叫人半夜起来。半夜三更你叫他，他叫你，说地震了，地震我说咱这窑就完了。哎呀，我的妈呀。”

　　《社会记录》记者：“现在您还生气吗？”

　　农民：“现在不生气了，救了我们的命嘛。”

　　既然喊假地震这个办法这么有效，而且上当受骗的群众到最后也不生气了，甚至还有的往县政府敲锣打鼓的送感谢信。看来这个事情就这么圆满地解决了？但怎么就琢磨着不是味儿呢？您可能也看着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吧？其实就连他们村干部自己，我的同事问他喊没喊地震，他先说不知道后来才勉勉强强承认，为什么会那么费劲？可能他自己也觉得那个办法，到底还是不妥。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妥，到底哪不妥呢？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春秋时期，秦国的宰相商鞅，为了让老百姓相信他颁布的新法令，特意在都城南门树起一根木头，贴出告示说，谁将这根木头搬到北门，我就赏他10两黄金。开始呢，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商鞅于是下令将奖金提高到50两黄金。这个时候，有一条大汉出来，把这根木头搬到了北门。商鞅果然下令赏给这个人50两黄金。后来人们把这个故事叫作“立木取信”。从此以后，大家伙再也没人怀疑过商鞅颁布的法令真实性，他推行的变法也取得了成功。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六23：40首播，次日4：40，15：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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