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未来，我重新选择”

　　晨报特派记者申延宾(12月8日广东东莞专电)

　　近年来收押在中国的外籍犯逐渐增多。12月8日，晨报记者获得广东省监狱管理局特许，进入了广东省唯一一所收押外籍犯的东莞监狱，在这高墙耸立、电网岗哨密集的“小小联合国”内，获知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普通话成“国际语言”

　　下午3时，记者跨过东莞监狱的第一道大门。“咣当”一声巨响，身后的大铁门被重重关上；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则是一堵大墙，身边站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走到大墙处转弯，又跨过一道铁门，才到达进入监狱大院的门口。

　　当身后的大门被“吱呀呀”地关上时，记者才发现，温暖的阳光照在东莞监狱大院内，足球场大小的水泥广场上，黑压压地坐满了穿着统一号服的罪犯。在这里，广东省第一个省辖监狱法律援助站的成立仪式正在静静地进行着。虽然他们都被剃成了光头，但那些外籍罪犯的肤色却无法改变。

　　主席台上，东莞监狱的领导正在宣读着有关的法律政策，这些黑皮肤或白皮肤的外籍犯们正严肃地听着，不时鼓掌表达他们的心领神会。“他们都能听懂普通话吗？”记者问。监狱刑法执行科副科长黄云奇回答：“当然啦！他们多数会说普通话，看得懂中文书！甚至很多外籍犯都会讲白话(粤语)。”

　　“阿达！出列！”黄云奇喊出新加坡籍罪犯阿达。“你好！”阿达上来就用粤语向记者打招呼。“用普通话！”黄警官命令道。“你怎么学会粤语的？”记者问。“Too simple！(很简单)警官们平时都讲的。”阿达望了一眼黄警官，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里有很多广东人，听多了他们的讲话，也就学会了，电视也有粤语台的。”

　　据记者了解，1997年前，这里收押的外籍犯只有3人，而进入21世纪后每年至少增加50人，目前该监狱共收押了外籍犯800多名，其中约一半来自东南亚国家，其他则来自澳大利亚、非洲、北美洲等。从罪名来看，以贩毒、走私居多。入狱前，他们中的许多人已在中国待过几年，本来就能听懂一点普通话。由于东莞监狱内同时还收押了很多中国罪犯，所以外籍罪犯和中国罪犯很多时候是在一起劳动和活动的，时间一长，很多外籍犯就学会了普通话。

　　“狱中明星”表演“数来宝”

　　当记者遇到加纳籍黑人罪犯阿祖的时候，他正在就一些私人问题向现场的律师咨询。阿祖1997年因在深圳贩卖毒品而被捕，后被当地法院判处死缓。阿祖在监狱已是“名人”，他不仅能歌善舞，还会说中国相声。

　　面对记者的提问，阿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中国相声、歌曲都没有问题，我还刚学会了‘数来宝’呢！”说着，他即兴给记者来了一段《广州好》。狱警林卓晓插话道：“他刚来的时候，普通话还说不好，但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很有表演天赋。他表演的中国节目受到罪犯们的欢迎，大家都称他为‘狱中明星’。”

　　阿祖叹了口气接着说：“来中国都快7年啦！其他狱友教了我很多中国节目，我有时也模仿电视上的演员，这样我再表演出来，能给很多人带来欢乐！”谈及他这次前来咨询的目的，阿祖有点不好意思：“中文书我差不多都能看懂了，但法律文件还不行。我想咨询一下，看监狱能不能提供一些英文版的中国法律条文。”目前，由于阿祖表现良好，他已经被减刑为无期徒刑。

　　杀人犯选择中国自考

　　铁窗外，两只小鸟啁啾着飞过，打断了新加坡籍罪犯阿达的沉思。他放下手中的中国自考辅导书，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8年前我没捅死阿伟，也许阿红还在我身边！”他说着站到了牢房的铁门边……

　　看着眼前斯斯文文的阿达，记者很难把他与“杀人犯”联系起来。可是8年前，他在深圳用雕刻刀捅死了情敌阿伟。8年过去了，许多往事已渐渐被淡忘，但与中国女孩阿红那段恋情却是他今生再也无法抹去的伤痛。

　　那时的阿红很漂亮，白皙的面庞上常常挂着两个酒窝，活泼得像只快乐的小鸟。现在的阿达甚至能够清晰地记起阿红的一颦一笑：“当时，她去新加坡留学，正好跟我同校。我完全被她的美貌与活泼征服了。”阿达怎么追到阿红的，阿达不愿详谈：“我们毕业的时候，她流着泪对我说‘我在中国等着你’。可当我来到中国时，世界却完全变了样。”

　　阿红从新加坡回到了深圳，但很快她的生活中又多出一个阿伟。阿达获知这个消息后，他只身来到深圳，握着一把雕刻刀就闯进情敌阿伟的房间。阿伟被阿达捅了30多刀，最终伤重身亡。

　　“那时我真的很冲动……”阿达说到这里沉默了很长时间。8年过去了，他和阿红早已失去联系。阿达说，他经常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只鸟，去寻找那段逝去的爱情。

　　“毕业后，我就一直没有找到工作，都靠父母照顾，现在我又在监狱服刑。”正因为此，怀着对父母的愧疚与对未来的向往，他参加了今年的中国自考。“为了未来，我必须重新选择。我报的是英语本科，我要为出狱后找份新工作早做准备。现在我已由死缓减到了无期徒刑，相信有一天我会出去的。”阿达今年的自考成绩还没有出来，他仍在等待中。“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你的生活才有奔头。”阿达似乎是在说自己的考试成绩，又仿佛是在说自己的出狱之期。

　　据介绍，今年10月，共有30多名外籍犯人走进了设在东莞监狱里的自学考试考点，他们是广东省监狱系统首批参加自学考试的外籍犯人。自该监狱明年的自学考试开始报名以来，目前已经有40多名外籍犯人报名。

　　刑期也是学期

　　据东莞监狱教育改造科副科长袁镇鹏介绍，东莞监狱还经常安排罪犯在晚上7时到9时半进行自习，一般是每周两个晚上。在罪犯自考前一周，监狱还特许他们全天复习。另外，罪犯自考报名由监狱统一组织，教科书与辅导资料等也由监狱统一购买后发放。

　　东莞监狱的监狱长何放在接受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刑法》的规定，外国人在我国犯罪，根据属地管辖规则，经立案、侦查、起诉、审判后送交监狱机关执行刑罚，接受改造。在监狱设自考考点，让外籍罪犯参加自学考试，正是我们对罪犯进行人性化改造的做法。同时，我们设立法律援助站也是为了给这些犯人们更多的帮助，提高他们的法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