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吃草/文

　　我有一个朋友，和人聊天时总爱说，“你不知道的多啦”。因为他这个容易伤人自尊的癖好，我就不太喜欢和他聊天。可上学时这哥们偏偏就睡在我下铺，熄灯后，他嘴一张，我逃都没地方逃。此兄的床头书从四书五经到明清艳词，渊博的学识常常令我难以招架，总是被羞辱得宛若低智商儿童在一旁俯首帖耳干瞪眼。读书人书读得没有人家多，当然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回想起来，至今耿耿于怀。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我以为从此以后耳根清净了。没想到，前些天我们竟然在上海的一间茶馆里撞了个满怀。真是冤家路窄啊，两人嘻嘻哈哈地坐定，清茶一杯，开聊。

　　我自认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恶补了一些书，心想，“再也不用怵这小子了。”于是问道，“最近读了什么书啊？”

　　“兄弟，谈点有意义的话题好不好？”他嘿嘿地笑着。我又细细打量一番眼前兄弟，明白了，几年不见，他发了。“那么……最近在哪发财呢？”我又问。

　　“兄弟，你不知道的多啦。”这下，算是自投罗网，正中了其怀，“这两年，我做‘房虫’，哦，‘房虫’就是炒楼的……”

　　我不得不承认，接下来，他讲的的确都是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事情。总结下来，大概有三：

　　一、夜里，南京南郊有许多亮着灯的空房。我的这位朋友先是在南京炒房，两年前，南郊的概念受到追捧，房子热销，可是，买的人多，住的人少，都等着升值呢。这么一来，偌大的小区里，到了夜晚，只有几处星星之火，物业收不来管理费，也是懒懒散散。最后，开发商竟然也看不下去了，召集“房虫”们商量，拜托大家将电开通，安上灯泡，开发商负责开关，电费全包。如此一来，虚假繁荣。

　　二、吃差价，四六开，他们和楼盘销售是一家。哥们告诉我，千万别信那些一开盘房子就卖掉大半的楼盘。那是他们在帮着销售部抬价呢，其实，协议是内部早就定好了的，先假戏真做，签掉个七八成，造成奇货可居的局面，房价自然就上去了。他们就吃哄抬上去的差价，“房虫”四，销售六。朋友气愤，他们永远只能吃小的那头。

　　三、“房虫”大军正呈现出区域梯度发展的新景象。具体说，全国涌向上海，上海辐射苏南，苏南加热南京，南京北上中原。我的这位朋友文辞本来就好，他说，“几十万大军，数千亿游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黑压压一片，所过之处，开发商笑了，规划局乐了，GDP也跟着沾光了，就是地越来越少了。”只是，我怎么听都觉得这番话毋宁说给“房虫”，倒不如献给“蝗虫”贴切。

　　整整两三个钟头，我的这位兄弟忘我地给我上了一堂房地产专业课。

　　我自然是听傻了，现在所能记下的也仅是上述半懂不懂的一些。那天，我再次沦为了俯首帖耳的听众，因为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心理所受打击也不小。羞愤过后，我鼓足勇气问了一句，“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兄弟，你不知道的多啦——”

　　声明：《外滩画报》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