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磊和其他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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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12月19日23：40首播

　　今天我先让您看一段来自南美洲乌拉圭的录像。这段录像介绍的是一群在乌拉圭留学的

　　中国足球少年的情况。

　　这是一群在首都蒙得维的亚附近一个小镇留学的中国足球少年。这50多名少年像难民一样被滞留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长达18个月之久。他们在这里连足球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学习足球了。他们每天起床吃的就是这样，如果你能看清楚会发现那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他们没有付房租，所以他们的用水用电都被切断了。这是他们的卫生间，远远就能闻得到一股恶臭。现在他们洗澡是在一条臭水沟里，上厕所就在野外草丛里，如果说他们到现在都还没生病的话，那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那样。

　　“吃不饱，想再多要一点，管理人员就要打人。你看我的头就是今天早上被他们打的。

　　他们总是这样。”

　　刚才的这盘录像带是从乌拉圭辗转邮寄过来的。

　　两年前，这群中国足球少年带着成为球星的梦想踏上了曾经诞生过贝利、马拉多纳、罗纳尔多的南美洲。两年后的今天，他们还在南美，但是他们的生活状态就像难民一样。

　　徐磊：“通过很简单的一个出国踢球，让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看到现在这个社会状况，我觉得是相当相当肮脏的，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我觉得没有人可信了。”

　　徐磊是留学乌拉圭少年中的一个，他已经回到了北京。昨天晚上，他来到了我们《社会记录》的办公室，他说南美留学之行要从位于海南的一个足球训练基地开始说起。

　　海南泛美亚公司训练基地，在2000年的时候这个公司是足球圈关注的热点，因为公司宣布他们将选拔一批少年足球队员，由公司出资到南美足球强国智利去学习。而且，负责选拔的教练是胡里奥，这个胡里奥是当时中国足球队教练米卢的好朋友。借着好朋友的名声，他也在中国足球界有很多活动。2000年10月，徐磊从国内另外一个足球学校转到了海南泛美亚公司训练基地。

　　徐磊：“因为当时俱乐部的名字叫中国足球希望工程集训选拔基地，所以我当时理解这就是足协送我们出去，国家送我们出去。”

　　海南泛美亚公司的老总叫张小雷，中国少年南美留学的活动就是他组织的。2001年7月张小雷在接受《中国足球报》记者采访的时候自豪地说：“我的理想是那些到智利去的有所成就的球员，将来回来后要吻我的脚。因为是我把他们造就的。”就是这个张小雷跟徐磊签了一份培训合同，双方协定，一旦球员被外教胡里奥选中，就可以免费到南美踢球。张小雷对徐磊说：“你基础不错，免费出国，大有希望。”

　　出国的时刻来得很快，说来就来，就在徐磊到海南训练四个月以后的一天，训练基地郑重地通知徐磊去美洲南足球强国智利，“你被选上了，留学两年。”徐磊很高兴，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徐磊：“他说，但是一共选了11个孩子，前6个是公费，后5个你们要半自费。当时我就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合同上写得特别特别清楚，只要被选中的就是免费，他突然跟我说一句这个，当时经理就劝我，说你要自己想好，第一批，到时候新闻媒体一炒做，第一批在国际上还有国内的影响，知名度是相当高的，说如果你错过第一批，恐怕机会到时候来了也不会有他们那么好的机会。”

　　很多时候知名度对一个球员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你看球星杨晨，不仅球踢得好，因为有名，人家企业还要利用他的知名度做广告，就是一脚把啤酒瓶盖踢飞的广告。

　　徐磊还听说就在海南的那个训练基地就有一批球员，因为选拔不上，他们想出钱也去不了。那么，如果徐磊自费要花多少钱呢？公司方面开出的价位是13万。

　　徐磊：“然后我就说，爸，如果你想为了我真能踢出来，你能不能哪怕我们家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你借钱也要先让我出去，因为第一批的机会太好了。最后我爸还是同意了。”

　　徐磊的父亲没有接受采访，所以我们无从得知当时他是怎样下定决心，又怎样想尽办法拿出13万的。但是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天下的父母是多么不容易，为了子女的将来他们总是倾其所有，不计回报。

　　徐磊：“因为一下拿出13万只是交给公司，自己的费用还没有算，零用钱、买东西，这些费用都没有算。所以当时拿出这些钱，也是爸爸快吐血了。”

　　父亲交了13万元学费之后，徐磊回到了北京的家开始办理出国手续。就在办理签证的时候，徐磊和准备同行去南美的11个人都被智利大使馆拒签了。”

　　徐磊：“我父亲拿着当时公司给的一个邀请函，科布勒洛瓦俱乐部邀请以下11名队员来我俱乐部受训，让我们拿着这份东西去办护照，当时我跟我父亲都去了，人家的回答是，你们没有在中国足协注册，你们没有通过足协的认定，你们没有这个权利办出国留学的签证，就是护照。”

　　看看悬挂在海南基地的“中国足球希望工程集训选拔基地”的牌子，又是中国足球，又是希望工程，听起来像是一个官方机构，怎么他们甚至没有在中国足协注册过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当时徐磊的父亲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徐磊：“召开咱们出国球员的新闻发布会，当时我一听，哇噻，这下我在国内肯定出名了。”

　　这是一个隆重的发布会，出席发布会的除了刚才说的那个老板张小雷和基地教练胡里奥之外，还有一个人物让徐磊他们特别兴奋。这个人就是当时的中国足球队教练，被称为神奇教练的米卢蒂诺维奇。

　　徐磊：“进来就满脸笑容看着我们，就跟我们打招呼。当时我恨不得头发会立起来。心哆嗦，就是在发抖，我们四个孩子都是这样。”

　　国内的几家媒体跟踪报道了徐磊他们的行程。其中有一篇报道是这么说的：这些球员在智利将被安置在各俱乐部的相应年龄的球队参加训练、适应生活，并作为外籍球员注册，以便参加各级联赛。

　　紧接着新闻发布会，签证也办下来了。虽然办的是旅游签证，而且期限只有三个月，但是家长和学员们都没有多想。是啊，连国家队主教练都出来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很快徐磊他们出发了。

　　徐磊：“走之前我父亲一句话没说，就是哭了。因为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父亲不放心，我当时还小，而且，这都不说了。父亲就说一定不要给爸丢脸。”

　　徐磊回忆道，刚到智利的时候，除了住的地方不太好之外，一切安排都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周到，让球员们特别兴奋的是，他们很快就打上了比赛。

　　徐磊：“第三天我们就打比赛，打了一场比赛。10比1输了，对方是西班牙联盟三线队，年龄平均在15岁左右，我们的年龄平均在十七八。当时比赛别看输了，大家特高兴，没白来，因为国外的水平真高，大家就信心挺足的，跟这帮人练肯定没问题。”

　　让徐磊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南美两年的时间，像这样高水平的训练只维持了一个月，跟踪采访的国内记者走了之后，他们的训练点由草坪变成了停车场，跟当地队员一起训练的机会也没有了。

　　徐磊：“时不时跟外边的一些超市、工厂，这些大人组的业余队来几场比赛。要不就跟球迷踢个五人制比赛，到后来就是这样。”

　　训练是这样一种情况，那么生活上的情况又怎么样呢？徐磊说他觉得自己吃的还不如负责管理他们的经理的狗。

　　徐磊：“那天训完练回来，中午并没吃饱。中午的菜没有肉。回来以后，我就看那桌子上有一锅鸡腿跟胡萝卜拌的饭，我一闻挺香的。我当时在开玩笑，我说哇噻，咱们回来有加餐了。我就拿碗，我根本就不知道情况，当时饿了盛了一碗，我就边吃边在那坐着，这时候我们经理太太就过来了，说，哎呀，那是给狗吃的，你怎么吃了？当时一听我并没生气，我说没事，我饿了，狗吃得不错。”

　　与狗争食，虽然徐磊说自己不生气，但是从后来回国以后徐磊的表现来看，这样的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小。不知道学员的家长们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他们倾其所有把孩子送出国，只是为了要学习。遇上这样的公司、这样的老板。

　　在智利呆了九个月以后，转机出现了。管理人员说他们在这里条件不好是因为跟合作方闹了矛盾，现在公司决定终止在智利的合作，前往另外一个国家，足球强国，第一届世界杯获得者——乌拉圭。

　　在徐磊他们之后又有两批球员来到了乌拉圭，毫无例外，他们跟徐磊一样也是交了钱买罪受。不同的是，到乌拉圭以后，由于生活和训练的条件更差，不少人开始放弃了足球，出去打工维持生计。还有的人在当地找女朋友谈恋爱。一位球员的乌拉圭女朋友的父亲在当地路子很宽，就是这位老先生出面，联系了当地电视台，才有了咱们现在看到的这条新闻。

　　无奈之下，徐磊选择了回国。到这个时候，他才告诉父亲自己在南美的详细经过。在此之前，他因为觉得父亲花那么多钱让自己出国，吃再大的苦都应该坚持下来。而徐磊的父亲一直到儿子最后回国也不太相信儿子所说的这一切。

　　不管怎么样回家了。刚回到北京的时候，徐磊对前途还是很有信心，他还继续做着自己的球星梦，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踢球了。

　　徐磊：“当时回来是，下了飞机没多久，我去我们教练原来的俱乐部去看教练，那有队员训练，当时带着东西去的，训练鞋袜衣服。当时到了球场，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人家还没问我，你怎么就回国了？眼泪就下来了。当时就感觉我眼前全是星星，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一片空白，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躺在场地上，躺在那想，怎么回事？能不能踢了？”

　　那天以后徐磊就再也没有踢过球。教练告诉他可能是因为受到严重的刺激，他的心理已经出现了问题，产生了对足球的恐惧感。

　　徐磊从八岁开始踢球，在球场上他特别机灵，所以有一个外号叫小猫。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当场上队长的那一场球。徐磊：“就是以队长身份踢的，我进了两个球，特别高兴。那是踢球以来最高兴的一件事。没有比那更高兴的了。踢完那场球，当时就想，离我在电视上让全国球迷看见的那天不远了。”

　　徐磊是去年十一月份回国的，在此前后陆续有三十多个人回了家。据徐磊说，这三十多个人里现在只有两个人还在踢球，其余的都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工作。足球对他们来说只能永远是一个梦想了。现在还有二十多个人留在乌拉圭，徐磊说，他们都想回家，可是没有那个能力，有些连飞机票都买不起。

　　继乌拉圭电视台以后，法新社又对这件事情专门做了报道。到这个时候，所有球员的家长才意识到孩子们说的情况是真实的，现在他们决定联合起来用法律的途径讨回一个公道。

　　今天，徐磊约了几名队友，他们要跟媒体详细介绍在南美的经历，同时也准备开始联系律师。徐磊：“我现在可以说我的心里话，我想代表我们这些受骗的孩子，我们被骗了，想通过你们这些叔叔阿姨帮我把这个公道讨回来。因为我心里很难受，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回来，没有学习，没有工作。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忘不了，所以我没法干别的，我想讨回一个公道。因为他骗的是一帮孩子，我将近两年时间全废了，这是我最宝贵的两年，17岁和18岁。”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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