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实习记者沈凤丽

　　2003年12月5日，浙江重大偷渡案件宣告侦破。与此同时，上海一起重大偷渡案件也在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落下帏幕。涉嫌偷渡53名上海人前往日本的上海籍男子董峰被判处无期徒刑，他的妻子和弟弟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和4年。

　　一张假证明牵出偷渡组织

　　2002年8月，上海某出入境服务公司工作人员一如既往地查看着一堆出国申请材料。突然，一张“东方医院”的法人登记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拨通了东方医院院长室的电话，却由此揭开了一个偷渡组织的面纱。

　　经查证，东方医院根本没有申请出国考察。市政府马上下达了“上海首次有人持伪造的社团法人证书办理出国申请手续”的批示，上海市治安总队立即由查禁支队安排警力开展调查。36岁上海籍男子董峰开始浮出水面。

　　2002年9月13日晚9时，警察在瑞金宾馆发现了正驾驶别克轿车出来的董峰。“停车！”董峰应声停下，他的妻子和9岁的女儿从后排下车。突然，董峰发动车子，将上前阻拦的警察撞伤，后将车弃于宾馆门口逃跑。事后，在瑞金宾馆董峰居住的客房内，警方缴获存折、现金共计人民币约700万元，以及他人护照13本，笔记本电脑一台及3.5寸软盘等物品。

　　9月14日，在浦东合庆镇董峰弟弟岳父家，警方搜出了一批申办签证材料和一张100万元的存折。同日晚，董峰弟弟在浦东川沙镇被抓获，缴获风神蓝鸟轿车一辆。

　　9月15日，在瑞金医院保卫科，警方获取了一批重要证据：董峰潜逃时藏匿在瑞金医院门口花店下的三本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近200人的姓名、电话、日期和金额。董峰还在上面写道：“遵守诚信原则。”9月19日晚，在淮海路襄阳公园，“蛇头”董峰被抓获。

　　患难夫妻共赴犯罪路

　　2003年7月17日，上海市看守所内，董峰坐在记者面前。魁梧的身材，方脸络腮胡子。在与记者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谈话中，他镜片后的眼睛不时闪过一丝精明。

　　董峰，1986年上海财经专科学校毕业后进入浦东川沙税务局工作。1989年，上海刮起“东洋风”，日本成了上海人圆淘金梦的天堂。董峰也按捺不住，辞去公职，加入飘洋过海圆梦的行列。

　　对于自己在日本的奋斗史，董峰不愿多说，倒是他的妻子——同样关押在看守所内的杨某，对那段岁月依然有着无限的留恋。“我比他早一年到日本，但董峰很聪明，他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精通了日语，而且很有经济头脑。我们在日本开了公司，他为了工作曾经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睡觉，很拼命。”

　　正是由于那股聪明和勤奋之气，大董峰8岁、事业有成的杨某不顾家庭阻力嫁给了他。夫妇共同创业，并生育了一儿一女。“在日本奋斗的那段日子是我最怀念的。”穿着囚衣、戴着手铐的杨某异常苍老，她向记者叙述了他们夫妇走上组织偷渡之路的始末。

　　“1994年，我们带着在日本赚的钱回国，在上海开办了一家从事汽车贸易的公司。后来我们打算去美国玩，顺便也想发展业务。”杨某说，当时有朋友也想去，他们就以自己公司的名义帮他办理了商务考察手续。朋友顺利地走出了国门。由此，董峰夫妇发现了这条“捷径”，并越走越“宽”。

　　1995年3月至1996年1月，董峰夫妇虚构各种单位出境商务考察的事实、伪造派遣书，组织多人偷渡去日本，收取费用40多万元。1996年，第一次东窗事发，董峰和杨某分别被上海二中院以骗取出境证件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和一年半，共罚处44万元。

　　出狱四个月又操“旧业”

　　2000年6月，董峰因在监狱表现良好而假释，但仅过了四个月，他又开始重操旧业。随着“生意”规模不断扩大，董峰在2002年1月将在日本打工的弟弟叫回上海帮忙。

　　对于这盘“生意”，董峰和家人之间进行了分工：董峰负责接洽生意、谈价格；妻子负责打印伪造的出国材料；弟弟负责接送偷渡者去出入境服务中心递交申请材料以及购买机票；董峰对偷渡者进行培训，让他们熟悉彼此身份以及使馆面试技巧等；签证下达，机场送机前，董峰交还偷渡者护照并收取7-9万人民币不等的费用。

　　根据上海市检察院一分院的起诉书，董峰等人在2000年10月至2002年9月间，以商务考察、探亲的名义，先后伪造上海市东方医院、上海市环境保护协会等15家单位的商务考察派遣书、法人证书、营业执照、国外公司团体的邀请函、行程表、担保书等，还伪造市场户籍资料，先后组织53人偷渡日本。目前其中3人自动回国，11人被日方遣返回国，滞留日本的30人，因案发未出境的9人。董峰等人从中获利286万元。

　　董峰说，他不知道材料是假的，只负责送材料去使馆，一切都是按照日本公司的指示在做。“我没收费，是免费帮忙，为了换取自己公司的发展。”但董峰的辩称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所有的偷渡者都将矛头指向了他。

　　偷渡，何时休止？

　　2003年11月底，董峰因组织他人偷越国境罪被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其个人全部财产；其妻子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罚款200万元；其弟弟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罚款200万元。董峰案虽然告一段落，但由此引发的思考却深刻。

　　2003年10月21日，全国反偷渡工作座谈会在上海召开。会上资料显示，2001年以来，全国出入境边防检查机关共查获偷渡人员13443人次，其中北京、上海、广州等9个边防检查总站查获的偷渡人员占全国口岸查获偷渡案件总数的82.6%。

　　另资料显示，2002年，浦东边防检查站共查获各类偷渡案件390起534人，抓获蛇头29人，其中有162起偷渡案件移交地方公安机关，处理各类违法违规人员2560人次；2003年第一季度，我国被遣返人员就达1024名，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加32%。

　　偷渡，已经成为了全社会密切关注的问题。就偷渡涉及的法律和社会问题，记者采访了刑法专家、复旦大学法学院刘希贵副教授。

　　刘副教授告诉记者，我国对于偷渡犯罪的处罚力度相对国外来说，还是很强硬的，尤其是对于组织他人偷越国境罪，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以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对于运送他人偷越国境罪和偷越国境罪的的处罚相对就轻得多。

　　“对于被组织偷渡者一般不处罚。因为他们很多都是被‘蛇头’蒙蔽，并支付了大量财物。”刘副教授说，对于一些明知违法但依然偷渡的偷渡者按理也应进行处罚，但实际司法操作起来很难，这也就成了一些偷渡者铤而走险的理由之一。

　　与福建、温州等地惯用的“轮渡”方式不同，上海近年来出现的偷渡似乎都采用“商务签证”的方式，董峰就是如此。

　　商务签证是中国大陆居民出国访问常用的一种签证，针对的是有些未对中国开放旅游业的国家。申请人在提出申请签证时，需要有足够的商务理由。在审批过程中，签证官也会审查邀请信的真实性。但尽管商务签证的取得需要一样的程序，还是暴露出了很多漏洞。

　　据记者了解，办理商务签证，现有的审查方式仅是由申请人填表，由单位盖公章出具证明，这就存在很大的弊端。如此案中，除了申请人的联络电话是真实外，其他邀请函、身份证明、企业证明等都为伪造。由此，刘副教授提出，对于那些有资格办理商务签证的单位，一定要进行严格地管理，加强资质的认定；对于那些提出申请的个人和单位资料，一定要严格审查，防止伪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