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庆

　　读高中时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我们大家决定好好过一下。费了一番思考，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话题整整集中了两天，到了圣诞晚会的当天中午，我提出去弄棵“圣诞树”来，别出心裁，装点气氛。大家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妙。

　　路边的护路树太大、太粗，苗圃中的树苗太小、太细，只有北陵公园西墙边的一片大小适宜的树林可供选择。我们几个人翻上墙头，手搭凉棚：“嚯，好一片雪松美景啊。”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压了青松。

　　我第一个跳下来，物色合适的对象。一棵比我高了一头的松树成了我们的目标，几双有力气的手握紧了树干，“一、二、三、拔———”小树却只稍稍挪了挪屁股，显得很不情愿。大涛上去猛地一脚，踹在了树腰上，松枝上的雪粉扑籁籁地落下，好像在抵抗什么。

　　这可不行，心气十足的半大孩子不可能被这指甲大的挑战难倒。大涛命令我们一齐用力扳倒它。十几只手抓满了这棵幼松的身体，又是一阵合力的“一、二、三”之后，只听“喀嚓”一声，一节白白的茬口呈现在眼前———那茬口，有别于雪的白净，带着人肉的浅茶色。但这已证明我们成功了。

　　大涛“嗷”地一声欢呼起来，几个人随即就地振臂附和了几声。我们的声音稍停，便听见林子外头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急切地喊：“干什么的，这帮小兔崽子！”

　　完了，叫人发现了。大涛第一个跳上墙头，示意疯狂紧随他又有些抱头鼠窜的我们先把松树递给他。把树“运”到大涛手里，一向动作缺乏爆发力的我笨笨磕磕地最后一个骑上墙头。

　　这时，那个男声在树林的边缘处现身。事不宜迟，撒开腿就是一个跑。几个人拖拽着大半截松树，一气跑了有二里多地，回头望望，并没有人追来，大家这才放慢了脚步。李洋表现得最为后怕，他磕磕巴巴地说：“这两天电视里有新闻说，一个地方的一个人乱砍了一棵树，被罚款2000块钱……”

　　2000块？我心里的小九九是，我们一共6个人，2000除以6是多少？我爸爸一个月工资才300多块，他非得气得往死里打我不可……

　　到了圣诞晚会上，小松树被立在教室中央，身上披满了彩条、彩灯和各色的贺年卡，很是有圣诞花树的意思。女同学们围着它唱着一首接一首的歌曲，跳着一支接一支的舞蹈。

　　大涛、李洋我们几个人的心里却无法欢快，最担心的就是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带着那个北陵公园的“男声”突然间走进教室，凶神恶煞般地来个2000除以6。

　　圣诞晚会一结束，我们立即将它抛埋在教学楼后墙根儿的雪里。

　　终于如释重负的我们决定去吃夜宵，走在灯火辉煌的闹

　　市中，看到有圣诞老人在街头，然后我们找了一家小餐馆。我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似梁山上的人。那一晚，我们谈了许多，球场、高考、爱情、人生，还有那棵圣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