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磊

　　去年春节时我和妻儿回了趟老家。临走时父亲执意要我们带走半麻袋的玉米面，我笑着说沈阳啥都有卖的，路上带着它多不方便，就不用带了。说完提起行李转身欲走，父亲急了，竟一下子提起了麻袋，儿子懂事，立即抓住父亲的手夺了过来。于是只得带走。回来的路上，儿子问我，爷爷岁数大了，怎么还能提动那么重的东西，那袋玉米面我提着都有点吃力呢。我望着儿子，说：“你刚刚不是握了爷爷的手吗，有什么感觉呢？”儿子说：“刚刚我真有种想哭的感觉，爷爷的手很粗，很有力，我知道这是他辛劳一辈子的结果，但爷爷真的是老了，手上都没有肉了，我只感觉到一把硬硬的骨头……”我听了心里一酸。儿子说的没错，父亲老了。我仿佛看到了刚踏入家门时父亲激动的泪花，以及临走时父亲极力掩饰但分明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在家的短短几天，每晚我都与父亲把酒谈心，但每次都以父亲的醉酒胡话结束。

　　我知道父亲在逃避什么，每次的归家相聚都带给父亲巨大的恐惧———那是离别的时刻，父亲怕这次的离别会变成永别，他怕再也不能见到我了。

　　但当我走后，父亲无时无刻不在希望我能再次回家，他宁愿忍受分别时的伤心也要享受再会时的激动，这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心情！父亲一定在后悔当年鼓励我在外打天下的决定吧，他哪里会想到我竟会在沈阳扎下根来！来沈阳将近20年了，除了把父亲接来小住了几个月外，我的父亲得到了什么呢？尽管不愿意这样想，但我知道，我能与父亲一起喝酒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有时我也想把一切工作推掉，安心回家陪父亲过晚年，但每每总是到下决心之时才发现手头的琐事如此之多，直到如今都未能如愿。对于父亲，我有太多的愧疚。

　　昨天妻子打电话回家，告诉我父亲又在小心翼翼地问：“今年的春节还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