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

　　罗兰德声称自己的公司很快就要倒闭了，除非他的工人能够像中国同行那样吃苦耐劳。他是美国北加州一家纺织公司的CEO，抱怨中国同行搞不公平竞争。最近布什政府对中国纺织品进口设限，令中国政府“感到遗憾并坚决反对”，但是在罗兰德看来，他的政府做得远远不够，“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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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球的另一边，杨先生在中国浙江经营着一家内衣公司，生产世界上最性感的胸罩和迪斯尼公司订购的衣饰等，去年拥有上千万美元的出口量。杨先生的公司员工收入超过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水平，有些员工拥有了他们从未梦想过的电动自行车等。杨先生说，“美国人为什么不做点我们做不了的事情呢？在胸罩这类玩意儿上，没有谁干得过中国。”

　　这是《时代》周刊关于最近中美纺织品贸易战的一篇报道的开头部分。《时代》周刊接着说，你说对了，杨先生，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对全球化感到恼火的原因。

　　这让我想到《纽约时报》关于本月温家宝总理访美的一篇评论，其中说到，事实上，全球化这个词极少出现在布什总统的演说词中，“它让他感到不舒服”，总统的一个资深经济助手说，“全球化这个词听起来像是限制了总统的选择，减弱了美国的影响。”

　　这些说法听起来很有趣，如果你对近年来爆发的反全球化浪潮印象深刻的话——它在中国至少在中国学界也曾经引发很大的争议。在这个浪潮中，大家都明里暗里锁定美国作对反对目标，因为从来没有人怀疑它是全球化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甚至有人直接把“全球化”定义为“以美国为主导的西方经济模式和价值观念逐步控制全世界的过程”。

　　在日常交往中，我也没少听见美国人对全球化的抱怨，比如软件工程师说来自中国和印度的同行打倒了他们的饭碗。当然，他们和那些直接跑到西雅图或者埃维昂喊口号砸警察的左派知识分子、工会组织、环保分子等等并不完全一样。有一天，我和一位85岁的美国退休老工人聊起了这个话题，这位极不喜欢谈论政治的老人这回没有生气，他很认真地说：“你可以不喜欢，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我认为它远在那些或高深莫测或惊世骇俗的言语之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简单的常识，却常常被人弄得很复杂，比如上述对全球化的定义。在这个老人的非政治化描述中，全球化首先是一个事实。如果你要反对美国，你就直接说好了，不应该把一个事实定义成自己脑子里的一个观念。

　　正如人们已经知道的，反全球化本身就是一个全球化的观念或者行动，所以它本身是一个悖论。我一向认为人类社会中任何强势力量都应该有反对面存在，所以反全球化运动自有其价值，但是我宁可把它理解成是反对全球化过程中可能带来的贫富差距、寡头垄断、文化歧视、环境破坏等等具体的问题。

　　这些问题只能在全球化这个事实中寻求最佳解决之道，建立并执行更加公平有效的普世规则，而不是把问题异化为别的内容去误导人们。前面的例子说明，全球化这朵盛开的玫瑰既可以芳泽发展中国家如中国，也可以刺伤发达国家如美国。

　　如你所知，反全球化运动已经式微，或者说已有所克制，总之远不如它的西雅图时代那样繁华了。但是我想强调的是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因为我们将面对的不仅仅是全球化。

　　声明：《外滩画报》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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