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由于我上有老下有小，属于那种“革命尚未成功”的人，所以我对近来背部长了个越来越大的瘤子感到十分恐惧。这种恐惧让我战胜了对开刀动手术的小恐惧，让我有勇气去伏到手术台上。

　　医生一边给我背部注射麻药，一边同护士聊开了。护士问：“您明年要退了吧？”医生回答：“可不是，我现在做事没劲了。”我开始紧张，心里嘀咕：千万别呀，好歹拜托您把我这次手术做认真点。

　　护士叹了口气说：“干我们护士这行真累，钱又少，一个月奖金才几百块钱。”我心里想，你难道比下岗工人风里来雨里去摆地摊还累？

　　人家饭钱都不见得挣得到呢。医生这个时候笑了，他说：“也是，我们总比你们活，做手术能接个红包啥的。”

　　我大悔，天哪，我怎么就忘了在手术前给医生塞个红包呢，这是“行规”呀！我刚懊恼地闭上眼睛，护士马上喊我了：“喂，喂，有什么不舒服就赶快做声，别带累我们出医疗事故！”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指甲划破纸张的声音，“噗———”，我知道那是手术刀正在划开我背部的皮肉，但我已感觉不到。

　　医生和护士又开始聊天了。医生说：“知道前任院长为什么下台吗？那天他正在包房里，被派出所的人当场抓住。嘻嘻……”医生很暧昧地笑，护士很会意地笑，两个人的笑声在我听起来简直震耳欲聋。

　　好容易挨到手术收尾给伤口缝合，医生和护士的话题聊到了昨日的菜价。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嗤、嗤”抽线的声音。我仿佛置身于农家小院，听农村老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谈着漫无边际的闲话。

　　手术终于完了，我被搀扶下了手术台。突然，我觉得天旋地转，竟一下子晕倒在手术台旁。醒来后，护士埋怨我说：“你这人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吓死我了！”我说我是太紧张了，护士说：“那你心理素质也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