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上海市女子监狱的警官们又想起了远在西安的刑释人员吴敏，通过电话向她送上新春问候。70多岁的的吴敏，再次感谢狱警让她重拾生活信心。

　　一

　　18年前吴敏入狱时，正在等待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复核，其罪名是诈骗和投机倒把罪。当年，吴敏的非法经营额达百万元以上，与其相关的很多单位因缺乏资金而无法正常营业，银行贷款无法按期收回，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但吴敏认为法院判得太重，因此一直十分消沉。狱警们让她学刑法，帮她剖析犯罪根源，终于使她认识到自己的罪孽。同时，狱警发现，吴敏的犯罪数额应剔除他人款项，为此帮她向最高法院上诉。11个月后，高级法院改判吴敏死缓。

　　1988年，她又获减刑，由死缓减为无期徒刑。狱警将她从地狱之门拉了回来。

　　二

　　1932年，吴敏出身在浙江。12岁时，她被卖给他人做童养媳；后逃婚来到上海，结果又被人带到西安，再次被卖做人妻。

　　17岁那年，吴敏生下女儿星星，三口之家靠她帮人洗衣为生。后因丈夫染上赌博，输得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吴敏带着女儿重又回到上海。为了养活女儿，吴敏在他人的诱骗下，走上了以色骗财的不归路，结果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待从大西北的劳改农场回到上海，已是改革开放的年代。43岁的吴敏独自带着女儿南下，从“跑单帮”到“跑码头”，做起了小生意，辗转大江南北，风餐露宿，尝尽白手起家的艰辛。两年后，吴敏成了当时还属凤毛麟角的万元户，不久接受外省市一家公司的聘请，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贪婪心理，从此开始恶性膨胀。

　　三

　　虽然身在狱中，但在吴敏心里，活着唯一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能与女儿星星团聚。

　　1991年11月30日，远在江苏张家港市大伯伯家的星星，为庆祝16岁生日，邀请了一伙好友在家小聚。一帮花季少女嘻嘻哈哈，却招致大伯和堂兄的不满。“要闹回自己家闹去！”堂兄用言语刺激她。“有什么稀奇！等我妈回来，我们有大房子！”年少气盛的星星不想在同学面前丢面子，于是说出气话。她曾告诉同学们，妈妈在香港做生意。想不到，一旁的大伯马上插话：“你母亲判了无期，回不来！”星星顿感无地自容，当晚服下农药自杀。而那天的晚饭，吴敏还特意在自己的方便面里加了几片午餐肉，算是给女儿庆贺生日。7天后，吴敏又获减刑：由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18年。

　　几天后，吴敏收到“女儿”来信，说是出了车祸，碾坏了右手，今后写信只能由同学代笔；几个月后，狱警告诉她：“你女儿得了败血症不治身亡”；又过了几个月，她终于知道，女儿是自杀死掉的。

　　一个雨天，她把缝纫机上的刀片偷偷拆下藏在身上，带到监房，然后含泪用颤抖的手为女儿写下一段祭文：“孩子，是妈妈害了你！让你吞咽了所有的悲哀和不幸，你不愿屈辱苟生，所以你走了。不知那一刻，你是否带着对母亲深深的厌恶和憎恨？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让我早日跪在你的坟前，送上一束你喜爱的玫瑰，把我泣血的忏悔镌刻成碑文……”

　　那天下午，狱警顾伟胜正在外面开会，会议结束已是下班时间，也许是心灵感应，她突然感觉吴敏可能要出事，于是连夜赶回监狱，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吴敏，整整一晚开导她。“今天，我也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陪你。你的女儿是因为怕你一辈子关在监狱里才自杀的，要是你寻了短见，走不出监狱，你对得起女儿吗！”……吴敏交出了刀片。她“悄悄地”向女儿许愿：我要活着走出大墙，给你好好安个家。

　　去年7月28日，年逾古稀的吴敏刑满释放，在女子监狱警官的护送下，踏上了北上西安的列车。在那里，警官为她落实了低保和住房，让她安享晚年。

　　（文中原犯人名和其女儿均为化名）本报通讯员刘超 本报记者马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