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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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09日08:17 华商晨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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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为王蒙最新长篇力作，主人公卢倩姑是一个向往自由、追求爱情而不得的女子，经过大半辈子的改造锤炼，终于成了一个妩媚妖娆的青狐。书中王蒙第一次严肃认真而又调侃犀利地描述了性问题，在评论界引起了强烈震动。 提到紫罗兰，雪山即使骂着也还是伸出了大拇指，脸上现出了一种亲昵的表情。 而与妻子相比，白有光是相当藏而不露的。在雪山面前，当紫罗兰与雪山计划对付老白部长的策略的时候，白有光总是说：“不要把别的同志想得那么不好，党的政策还是讲要敬老尊贤的嘛。”这时紫罗兰就会挥手示意白有光离开，一副“我有体己话正与雪山同志商议，我们俩的事你少管”的架势，好不亲热。 那么此次，小白部长找他雪山谈话而让紫罗兰回避，也是留有余地，不掰开面儿的意思。 雪山在受了小白部长的呲叨以后便给紫罗兰打电话，费了千辛万苦，打了几十次电话才找到紫罗兰。紫罗兰表示最近太忙，没有时间与雪山见面。 “其实，这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是必然的。”钱文听完只发表了这一句评论，你雪山再死说活说，我反正不开口了。 “你知道吗？”雪山忽然改换了话题，他的突然改题的本领令钱文佩服，“你知道么，王模楷的新作《车间内外》受到了上边的肯定，一开始还说他是污蔑咱们的国营企业呢。幸亏上边看了，说：‘很好嘛，实际上问题比王模楷写的要严峻得多呀！’最近××省开三级干部会议，印发了王模楷的小说作为会议参考材料。” “……你还在学习日语吗？”看到了雪山书包里惯常携带的日语教科书第一册，钱文问他。“溲爹斯奈。”雪山作了肯定的回答，他问钱文：“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外语吗？我要把中国的文学介绍到外国去，我们也要拿诺贝尔文学奖。我们再不能闭关锁国，干吃亏啦！什么海明威，什么伊·萨·辛格，什么川端康成，六哇，我看还不如咱们的钱文、咱们的王模楷、咱们的青狐呢。你等着，十年以后，我日语学好了，我先把你们推到日本去，从日本再走向世界！” “我们的日子真好混呀！”雪山走掉以后，钱文对东菊说，“骂几句人，你就是英雄。溲爹斯奈，你就是在学日语。东跑跑西颠颠，你就是活动家乃至斗士……”东菊没有说什么。 东菊有什么心事么？钱文说，“我有时候想回到边疆，想抛弃现在的一切。”钱文悻悻地说，“又是写作啦，又是座谈啦，又是拥护谁不拥护谁、同意谁不同意谁啦，还有呢，还有这个当个什么什么理事，那个当个什么什么主席啦，其实都没有什么意思……”东菊轻轻叹了一口气，“先说重要的事吧，今天公安局来了一个李处长，说远行的事。” “什么？”一提公安局，钱文一惊。 “是这样，远行昨天晚上在闹市区卖他们自己出版的文学杂志，受到了公安人员阻止，他不听，被带到派出所问话，并且向他发出了警告，说是他们那刊物未经批准就印刷发行，属于非法出版物。远行后来虽然没怎么样，但是他很激动也很不满，我没有办法说服他。” “远行哪里去了？”钱文紧张起来。 “在他的学校里，我想是在学校。白天他回来了一个小时，说是有同学等他，忙忙叨叨的样子。我觉得他是在恋爱，我想是这样。他回来以后就照镜子，扯了半天。” 在钱文回到首都以后，钱远行也考到了首都的一家大专。他的高考成绩不算太好，报考的名牌大学都没有考上，但总算学了一样，不过由于学校没有足够的宿舍，他是走读生。这使钱文觉得别扭，觉得他不像是在上大学，倒像是留了级继续读中学，尤其是钱文从来没有看到过儿子在家里读书做功课，只看到他读外国小说、当代文学杂志，弹吉他和睡觉。他很散漫，有时下了课才下午三点多钟就到了家，然后一觉睡到八九点，吃饭时间也叫不醒他。有时候他情绪低落，到了家什么话也没有，一副人人欠他一百吊钱的样子。有时候他回到家来照半天镜子，对着镜子撇嘴、微笑、吸鼻子、哼哼唧唧。有时候弹着吉他唱一些他所不熟悉的反正是不怎么健康的歌，而钱文热心教他唱的苏联歌曲和陕北、东北民歌，直到北欧与中欧的名曲，他都不屑地嗤之以鼻。更可怕的是他会忽然怪吼一声，令人肝胆俱裂，而你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根本不予回答。 “你在想一些什么？我怎么没有见到过你好好学习自己的专业呀？”钱文问儿子说。 “憋得慌。”儿子漫不经心，答非所问。 “总要念念书嘛。”父亲拼命说得温和些。他看着儿子过早地长得浓密的黑髭，觉得危险。 “没什么意思。嗯，我没有不念书。除非……” “除非什么？”钱文觉得不太对劲。儿子随便哼着，最后变成了与遗体告别的哀乐旋律。 钱文有点躁，他开始对儿子讲青年时期的宝贵，青年时期为一生奠定了基础，青年时代最敏锐最热烈最真诚，青年时期的一切都将永远地存留下来，影响深远。他自己就是在青年时代选择了革命，他在青年时期热心于追求真理，他在青年时期阅读了《社会发展史纲》《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共产党宣言》、《反杜林论》与从《诗经》?铰逞浮⒋印兑晾镅翘亍返叫量死澈桶⒗钡拇罅恐型馕难Ь渲鳌? 远行笑了，父亲的吹嘘反而拉近了他与儿子的距离，他这一笑的潜台词可以说是“爹哟，您原来是这样幼稚！”他轻快地反问：“那么，您读过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和海德格尔的《同一与区别》还有胡塞尔的《现象学》吗？您至少应该读读卢卡契、布哈林、普列汉诺夫与托洛茨基的书吧？他们可都是老牌马克思主义者。您读过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吗？您看过金庸、古龙、梁羽生、琼瑶、三毛、亦舒和席慕容吗？还有北岛的诗和刘树华还有圆形的小说呢？” 钱文吓了一跳，这个懒洋洋的，在他的心目中无所用心和无所事事的儿子怎么一家伙报了这么多书名，天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他对这些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都读过了？”钱文问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 “有的看了，有的翻了翻，没意思就不看，还有的只是听说过，其实连封面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混蛋。”钱文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那个什么什么，你说的圆形的小说是怎么回事？北岛的诗我倒是读过一点儿，他写得不错，只是有时候文字有点玄虚。圆形呢，圆形是谁？” 远行不答，哈哈大笑。钱文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圆形者，远行也。他又骂了一句。 远行突然不笑了，恶狠狠地说：“其实一了百了，死了，也就是永远解脱了。” 他的语言与表情说变就变，令钱文脊梁骨上冒凉气。钱文有点气恼地讲了讲人生的道路、学习的重要、青春的美妙与危险，交友也罢，读书也罢，都要有所选择，保持清醒，而遇到比较复杂的状况和问题，一定要多加考虑，他的父母都愿意做他的参谋。 他有点色厉内荏。然而，他讲得没有信心。 而儿子的冷漠的、逆反的、心不在焉的态度终于使他爆炸了，他大喝一声：“你怎么这么混账！” 几天以后是东菊告诉他，儿子正在经历第一次不成功的苦恋。他爱上了一个比他还高大的同班女生，是东北一个少数民族的人，他遭到了拒绝，他产生了自杀的想法，他已经开始积存安眠药。 钱文一听，大惊失色，如同挨了一记重拳，他的胸口憋闷，心跳加速，他无法理解，也说不上话来。 曾几何时，他与年轻人已经这样陌生，他与儿子已经这样陌生了。 关于白有光与白部长的关系，说法各种各样。有的说他们是堂兄弟，有的说他们是同姓而已，还有人说白有光给白部长当过秘书，白有光是孤儿，他本来闹不清自己的姓，参加革命后他给自己起名“火炬”，给白部长当了秘书以后才更名白有光。更微妙的是从犁原那边，或者更正确地说是从李秀秀嘴里传出了一个通俗三角爱情故事。据李秀秀说她是从杨巨艇那边问出了青狐家的住址，她这个不速之客便来了。李秀秀说青狐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一轮青月升起。李秀秀说她自从见到了青狐就昼思暮想，无比爱慕，寝食不安。女作家中，竟有这等容貌！有这样的女作家她也不枉搞了半辈子文艺打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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