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生

　　女儿太不听话，叫她干这她偏干那，那天我随口说：“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了。”女儿咧着一口掉光了门牙的嘴说：“爸爸舍得吗？”我说：“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本来就是我和你妈在马路边捡来的。”女儿忽闪忽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说：“爸爸骗人！”我说：“不信，问你妈妈去。”女儿跑进厨房，妻子自然领会我的意思，便说：“晶晶是妈妈从垃圾箱里捡来的。”女儿从厨房里出来，小脸已涨得通红。

　　没想到这一招倒挺奏效，女儿彻底收敛了，听话得有些过分，连我都不太适应。以后，只要女儿一不听话，我就说：“再不听话，就把你从哪捡的扔哪去。”

　　一天晚上，我正捧着一本小说坐在女儿身边“陪读”，女儿忽然问：“你和妈妈结婚为什么不生小孩？”我从书本上抬起头，先是莫名其妙，后来才回过神儿来，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久，女儿的班主任来家访。老师说：“这个学期晶晶的变化很大，原先她活泼机灵又可爱，如今却整天沉默寡言。”然后老师拿出一个作文本说：“上周我在班上布置了一篇作文，这是晶晶写的，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看一下。”我翻开作文本一看，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我是爸爸妈妈捡来的，爸爸说如果我不听话，就不要我了。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把我扔掉……”老师说：“读了这篇作文，我才知道晶晶原来是你们捡来的孩子，我只想告诉你们，孩子的心灵是十分脆弱的，承受不起外界尤其是家庭的压力，希望你们别用这样的方法来威胁她，这样对她的身心健康非常不利。”

　　“不，老师，晶晶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清脆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说：“真的，晶晶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老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久久地看着我，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怪物。我说：“都怪我，为了治一治女儿不听话的毛病，才编造出那么一句谎话吓唬她！”老师摇摇头说：“没见过有你这样做爸爸的。”

　　晚上，我和妻子郑重地对女儿说：“晶晶，你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不是捡来的。”看着女儿有些疑惑的眼神，为了彻底解除女儿的疑虑，我还拿出户口本给她看，说：“瞧瞧，这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吗？”

　　等晶晶终于相信了我们的话，便愤怒地瞪了我一眼，说：“爸爸是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理你了。”晚上晶晶非得搂着妈妈睡，我说：“晶晶，你又不听话了？”女儿懒得理我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得乖乖地在小床上蜷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