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2月10日，黑龙江省鸡西市城子河区杏花矿精英中学。16岁的初中生晓良与好友晓勇因上学迟到而遇到了一连串的“麻烦事”：两人先是遭到班主任的批评，而后又被政教处副主任牵出“旧账”，要求他们履行以前的检讨协议“自动退学”。两名学生在轮番哀求未果的情况下，与其发生激烈争执。惨案就在矛盾进一步激化的当晚发生了———混战中，这位获得过多种荣誉的政教处副主任，竟手持随身携带的折叠水果刀，年仅16岁的晓良刺死，将学生晓勇和一位前来劝架的同学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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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精英中学的政教处副主任李仁贵被鸡西市检察院以涉嫌“故意伤害致死罪”正式提起公诉。

　　“不好了，老师把学生捅了！”———师生兵戈相见，校园门口惊现血案。

　　2003年12月10日17时20分，精英中学政教处副主任李仁贵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杏花矿派出所报案：“我和儿子在回家的路上被学生围攻殴打。”他还说，在被学生围攻的过程中，为了自卫，他曾用随身携带的一把水果刀进行还击，至于刀子捅到了谁，捅到了什么部位，他说不清了……

　　就在李仁贵在派出所里惊魂未定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时，5分钟后，一群中学生又跑进派出所，同样是气喘吁吁和一脸的惊恐：“我们来报案，我们班的晓良和晓勇被李仁贵主任用刀子给捅了，正在医院抢救！”

　　报案人转眼间成了犯罪嫌疑人，两伙报案人涉及的又是同一起案件，这让值班民警倍感蹊跷。他们立即对两伙人进行隔离讯问，并火速赶往杏花矿医院。

　　此时，院方正在紧急抢救两名被刺学生。晓勇左肋中刀，没有生命危险。而伤势很重的晓良却气若游丝———他被刺中了肝脏，导致腹腔大量积血，出现瞳孔放大、脉搏消失等症状。两个小时后，晓良年仅16岁的稚嫩生命还是被死神无情地夺走了……

　　因阻止李仁贵动刀而手腕被划伤的初四(3)班学生晓磊，回想起那血腥的一幕，至今仍心有余悸：“我从厕所出来，看见校门口围着很多人，就跑上前去。我看到李主任的刀刺向晓勇，赶紧用手一挡，手腕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护送晓良到医院的同学讲述了案发后的惨状———途中，晓良几乎成了血人，浑身鲜血淋漓。“……找我妈……找大夫……”说了这几句话后，他此后再也没有开口；得知儿子死去的消息，晓良的母亲顿时昏倒在地，父亲也悲痛欲绝……

　　又犯了，就得自动退学？———“另类生”教育不当，引发师生矛盾。

　　晓良的突然离去，让谜底只能集中在了李仁贵和晓勇身上。然而，记者没有想到的是，引发惨案的导火索竟是晓良与晓勇当天早晨的“那次迟到”。

　　晓勇说：“事发头一天晚上，我和晓良在我家商量组织班级元旦晚会的事，他住在了我家。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睡，第二天起床时已是早上8点多钟了。我们刚进班级，班主任葛玉就把我们叫到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我们，还告诉我们这次又违背了当初的保证，得自动退学。这时政教处副主任李仁贵走过来，把我们叫到政教处，说我们做了违犯保证书内容的行为应视为自动退学，并让我们签字不再回学校。晓勇说，尽管他和晓良不住地哀求他，可李仁贵却对他们说“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李仁贵说，当时只是对两名学生发出严重警告“如果再违纪按自动退学处理”，可他们并未理睬，竟然转身扬长而去。他随后两次打电话通知家长，可家长也没到学校……晓良的母亲称：“当天确实两次接到学校的电话。但第一个是儿子班主任打来的，通知我晓良自动退学了。我中午在一个小吃部找到儿子，听他讲述后劝他找老师好好谈谈。儿子也保证说，‘妈，你放心吧，我会和老师好好说的’。下午3时，我又接到李仁贵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李非常气愤，说有同学告诉他，晓良晚上放学要找其算账。我告诉他儿子保证了，一定不会，可他非常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当时由于工作忙，我没来得及和他再解释。”至于当天下午案发前争执的细节，双方的说法大相径庭。

　　晓勇称，下午晓良曾对他说过：“我们年龄太小，不能不上学。”于是晚5时他们在校门口等李仁贵。放学后，两人看到李仁贵和他的小儿子从学校里走出来，于是立即迎了上去并继续哀求，可李仁贵态度十分强硬地说：“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再也别想到这个学校来上学了。”晓勇说，大约六七分钟后，双方争吵起来。

　　而李仁贵却称：“下午曾有一名学生告诉我说，晓良和晓勇找过他，说要找两人一起修理我。我回家后有些担心他们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于是就又回到了学校接小儿子。晚上5点多，我们刚出校门，对面过来30多个人，其中晓良和晓勇先质问我为什么让他们退学。争吵过后，晓勇突然上前照我后脑打了一下，又把我踹倒在雪地上。后来，我和儿子就同他们动起了手。再后来打乱了，我也懵了……”至于那把最后成为杀人凶器的折叠水果刀的来历，李仁贵说：“是事发几个月前别的老师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自己家卖水，就常用它开启矿泉水桶盖。”

　　城子河区公安分局的钟晓峰局长告诉记者：“当日下午，晓良和晓勇两个人在校门口等李仁贵，因是放学时间，好多知情的同学纷纷上前围观，其中还有一些社会青年，让李仁贵觉得对方是有备而来，其实，两人手里未带任何凶器。打斗中，谁先动的手现在无从查证，但李仁贵却是在撕扯中情急掏出刀的。”

　　因为以前犯过错写过保证书，并开出过“如再犯，自愿退学”的不菲价码，那么这次“迟到”的“严重性”就可想而知，矛盾的产生也就不难理解了。但这能作为学生和政教处副主任之间引发血案的理由吗?带着这样的疑惑，记者对当事人进一步地展开了调查。

　　希望上学，竟惹杀身之祸———优秀教师，为何向学生动刀？

　　对于晓良的评价，记者只能借助其周围人的眼睛。

　　一位同学说：“晓良是班级的文艺骨干，弹得一手好吉他，晓勇是弹贝斯的，他们与班里另外两名同学组成了个‘飞翔乐队’。在不久前学校举办的一次文娱活动中还获得了好评。听说两人还想在班级元旦晚会上再露一手露脸，经过选择决定弹唱《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和《奔跑》……”还有一位同学说：“晓良虽然平时淘气、贪玩，但并未结交社会上的不良青年。他为人热心，很讲义气，和大部分同学相处得都很好。”

　　晓良的姥姥痛楚地说，晓良的母亲今年41岁，4年前跟丈夫离婚后，一直和晓良相依为命。晓良知道母亲带着他不容易，经常帮她做饭、洗衣服。自从学了吉他后，晓良常对他母亲说：“妈妈高兴的时候我就给你弹高兴的歌，妈妈忧愁的时候我就给你弹忧愁的歌。”然而，对于晓良在学校的表现，校长李德忱却用“很差”两个字来形容。.

　　“他学习成绩差，本应去年毕业，后来家长请求让他留了一级。他还经常旷课、逃学，自己在检讨书中就曾写到‘逃课时间比上课时间多’；他一来学校上课，就影响课堂纪律，有时还在课堂上唱歌……他母亲曾在他的检讨书上签字，并表态说，如再有违犯纪律，就退学。”至于晓勇，他称“比晓良还过分”。在李校长的眼里，两个孩子在学校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

　　那么，李仁贵又是怎样的一位老师呢？对于案发前的李仁贵，一些老师做出了如下描述：“他为人特别本分，从教24年。以前是教历史的，函授的本科。妻子也是我们学校的教师，还有两个儿子，都在精英中学就读，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他对80多岁的老母亲（刚去世不久）很孝顺，每天晚上帮老人家洗脚。一家人的生活非常节俭；他还非常爱护学生，每个学期刚开学，都会不顾自己有心脏病，帮学生跑前跑后。寒暑假为学校招生，成绩突出，曾获过奖励。上学期，他刚刚被提拔为政教处副主任。事发前十几天，因晓良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是新来的，所以学校让他协助新班任来管理这个班的纪律，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尽管案发后，精英学校做出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分四次将15500元送后晓良的父母，但与家长的纠纷却远未停止。晓良的母亲悲愤地说：“学校与孩子签订‘协议书’，然后强逼他们‘自动退学’，其实是变相勒令退学，是导致这起血案的直接原因，我一定要为死去的儿子讨个说法。”

　　就在晓良的母亲还在为了赔偿问题四处上访时，晓良的同学们也在以他们的方式追忆这位弹吉他的少年。

　　采访中，李校长一再称，学校对他们的爱好和特长都有所了解，并积极给他们创造机会，可两个学生对身上的毛病却一直“屡教不改”，这也让他们感到棘手。然而，由于学生另类，就只能靠让“退学”将其推向社会来解决吗？3月1日，对于双方的那一纸协议，记者采访了城子河区矿务局教育中心的一位王姓负责人。他强调说那份协议是口头的，但无论如何，学校都不该用这种方式剥夺学生受教育的权利，如果对晓良这样的学生因材施教，在其犯错后不采取极端的“劝退”方式，师生矛盾也许就会化解，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我真的很后悔，真的对不起晓良和他的家人。”高墙内的李仁贵，说这话时一切已为时晚矣。无论那把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是“习惯性的放在口袋里”，总之面对手无寸铁的学生，优秀教师为何接连动刀？面对混战，他为何不选择报警？一个连市井之徒都明白的浅显道理，有着24年教龄，并从事学生德育工作的李仁贵难道不清楚？透着惨案的血腥，我们惋惜地发现，为了维系自己教师的“尊严”，或者改变学生的“叛逆”，李仁贵用刀挖了一个“坑”，埋葬了学生，也断送了自己……（注：文中未成年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