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

　　不愿写农民。

　　不愿写农民，并不是自己久居城市，业已忘本，而是自己对“农民”这两个字有着痛彻心骨的感受———20岁之前，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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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20岁前，对农村倒也没有过多的领悟，或许是因为都穷吧，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一眼望去，没有很明显的差别，也就罢了。

　　20岁之后的日子里，年龄大了，日子好了，但家乡父老的一幅幅图景，或者就是骨子里的一些什么，总是挥之不去，并且还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狠狠地出来咬噬自己———都是心底的一些东西。

　　记得有一次回到老家，问及多年不见的邻居，说已经死了。当时心底一震，原因是早晨出门时摔了一跤，从此就走不成路了，因为穷，家里没钱，吃很多的药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四处寻找一些土方治疗，最后不过三个月，就彻底不行了。

　　为此事，曾经郁闷了很长时间。

　　还有，家乡的父老，实际上也知道国家的封山育林政策绝对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也知道虽然农村的空气依旧很好，但为了生活，还是会起早贪黑上山去砍一些烧锅的柴火，生活怎么也不会变得富裕。

　　记得有一位农村的朋友，绝对是属于农村中的能人之列，他问我，要说我挣的钱也不比你少，但为什么就没有你过得宽裕呢？

　　我当时语塞。后来想想，这可能是由于城市的大环境吧，是城市的大环境给了一个相对好一点的生活质量，所以，花在大项开支上的钱要少一点，会集中一点。而在农村，这些都是一种奢求。

　　农村人的机会成本和交易成本大，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用了两个很经济学的词语，在这里，连我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但又有谁会否认这一点呢？

　　说实在的，如果看到朋友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还有那过早驼下去的腰，心里都会郁闷一阵子。

　　所以，我时常劝他，最好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自己这一辈子不行，就想办法让自己的子女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就是周而复始地重复几代人的生活方式，太可怕了。

　　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亿万农民，一个过于庞大的基数，往往会使自己对这个想法提出质疑，“背井离乡”四个字，带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苦不堪言。

　　不过，层出不穷的打工者，和热热闹闹的“打工经济”，也让人心里略有安慰。

　　记得某一个受贿高官受到判决时说，请求免于一死，可以回去当农民。

　　当时的滋味是怪怪的，直觉就是当农民要比死了强。或者说，这个时间，才想起还有农民这个角色可以一试，也可能现在才想起自己的祖辈也是农民。

　　也很奇怪，到城市这么久了，怎么还会对这么多农村的事情耿耿于怀。后来想一想，都是一些小事，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而目前国家要实行的粮食直补、农村医疗保险、农民工也要养老退休等很多大的方案，也让心里好受了很多。

　　但还是不愿写农民。

　　尽管对于别人来说，这些绝对属于很小的事情，但对于自己，可能因为这些会勾起心底那些无以言表的伤痛，无法承受。

　　也可以说是在逃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