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市二中院开庭审判了一个特殊犯罪嫌疑人———22岁的上海青年王亮。说王亮特殊，是因为从小听话温顺、性格内向的他居然在19岁就和女友生下第一个女儿。两年后，不顾生意亏本经济极度拮据、没有抚养孩子能力，他却又和女友生下第二个女儿。为了缓解经济困顿状况，“未婚爸爸”将视线转至网上，把一山东网友骗来上海后，在骗钱不成转而偷钱仍不成功的情况下，最终酿成一场抢劫杀人血案。去年12月，市二分检对王亮提起公诉。昨天，市二中院一审判决王亮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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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孩子”王亮为什么会成为未婚爸爸？怎么会生了一个女儿还会生一个？怎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为了揭开疑问找到答案，记者费尽周折独家采访了王亮的女友、两个女儿的“未婚妈妈”章仪，通过章仪讲述她和王亮之间的点点滴滴，回答了这看似不可思议的所有疑问。

　　采访中，记者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如今像王亮、章仪这样的未婚爸爸、少女妈妈事件逐渐增多，他(她)们已成为一个特殊群体，而且其背后还有一群无辜的孩子。“问题出现之前，社会的性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应加强；问题发生后，我们要敢于直面如此沉重的社会问题，让无辜的孩子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专家们如是说。

　　19岁情侣突遇“意外”

　　章仪和王亮都是中专学历，章仪是王亮中专同学的好朋友，她比王亮大10个月零6天。虽然章仪貌不出众，但个性开朗、单纯善良。这和长的虽帅气，却一直生活在娇生惯养环境下养成很强依赖性的王亮形成鲜明对比。但正是这种差异，中专毕业后，章仪和王亮在同学间的一次聚会上却互相吸引。因为两人都喜欢看日剧，一来二去，在王亮2000年过19岁生日时，两人终于双双坠入爱河。

　　章仪说王亮对她的感情只能用死心塌地来形容，这令她觉得非常幸福。虽然王亮一直频繁换着工作，但因为身边一直有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助理的章仪陪伴着，四处找工作不断碰壁的王亮还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因为章仪经常加班又离家远，深爱章仪的王亮就无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总会接她下班，并坐长达1个半小时公交车送章仪回家后，自己再花1个多小时回家。王亮的工作不稳定，但只要有点余钱，他总会为章仪买这买那。章仪则宁愿自己不买衣服，也会省下钱为王亮买很昂贵的衣服。

　　2000年七八月份，虽然还是孩子般爱玩的王亮和章仪，却面临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的一件事：章仪怀孕了。此时，两人的第一念头是把孩子打掉，但医院的检查结果却让两人陷入两难：章仪子宫上长了一个瘤，医生说如果做人流会面临很大危险；另一方面，王亮没到法定婚龄、没有稳定的工作，生下孩子还要面临一大堆让人头疼的问题。但为了让章仪少吃苦头，王亮没怎么多想就决定生下孩子。

　　怀孕后近6个月，章仪将消息告诉了父母，父母一怒之下将女儿赶出了家门。虽然王亮父母对章仪和王亮之间的关系有些微词，但并没有怎么过问，于是章仪住进王亮家。但此时王亮父母对于章仪怀孕却并不知情，直到怀孕8个月章仪和王亮的同事、朋友告诉王亮父母。知情后家里像炸开了锅，父母没法接受在自己眼里还是“孩子”的王亮将添孩子。几经折腾，王亮父母决定要下章仪肚子里的孩子。2001年2月13日，章仪产下一个可爱的女儿。

　　又添一女陷入经济困境

　　产后出院，因为王亮和章仪并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刚生下的可爱女儿就跟着王亮父母过，这样章仪和王亮为人父母的责任都被王亮父母一手“包办”了。“那时，我们甚至没有打算过要结婚。因为我们两人都觉得孩子不让我们自己带真的很开心。”

　　2002年10月，两人在同一保险公司刚好做满一年，可结局却是一份保单都没做成。但此时，章仪却再次怀孕，王亮也失业。怀孕之初，章仪并不想打掉孩子。章仪说自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因为从小看舅舅家全是儿子，惹得外婆特别疼爱，妈妈作为外婆唯一女儿生的孩子又是女儿，于是就特别羡慕做一个男孩，也希望自己能生一个男孩。章仪坚持要孩子让王亮的心最终软了，两人再次自我“放纵”决定生下孩子。

　　怀孕后不久，章仪又觉得还是应该去打掉孩子，此时正好遇上SARS袭来，两人害怕“危险”就没有去医院做手术。但等SARS过后，再上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孩子已经7个半月，不能手术。”双方父母得知再次怀孕的情况后，都极力反对但已无济于事。由于大女儿由王亮父母一直照顾抚养，曾经将章仪赶出家门的章仪父母答应孩子出世后由他们抚养。于是，在王亮出事前7天的去年8月7日，章仪再产一女。

　　为谋钱走上不归路

　　其实，在2003年3月到6月间，章仪和王亮怀上第二个孩子时离开过父母3个月租房住。“这段日子是最幸福的。”章仪说后来他们两人一直怀念自己买菜、做饭、赚钱、当家的这段生活，“不再听到父母的反对之声，不再反抗父母的责备，两人无忧无虑。”但检查出章仪再次怀孕7个半月后，家庭重担就一下子全落在王亮一人身上。工作屡屡不顺的王亮心里则一直想着怎样来赚钱养家、养女儿，压力十分大。于是他打算“下海”做数码产品生意。可向父母借来的近两万元作本钱，没多久就亏得血本无归。

　　生意亏本后，王亮对父母却只字未提，他不敢说，也不愿说。可父母此时却在向王亮催着还钱，王亮压力再次加大。看着章仪肚子越来越大，二女儿将临人世，经济困顿的王亮每天焦头烂额。这次怀孕又被双方父母极力反对，王亮父母甚至一直责怪王亮“怎么又闯祸了？”

　　尽管章仪父母对章仪怀孕再怀孕都非常生气，但毕竟章仪是自己的亲生独女。看着章仪和王亮经济困难没有能力抚养孩子，章仪父母还是让女儿在去年7月初就搬回家待产，王亮则住回自己家。这时王亮脑子里想的全是怎样弄些钱来救急———养女儿、养“老婆”，做个负责任的男人。“他心理压力太大了，感觉四面楚歌一样。”因为待产，章仪无法替王亮分些更多责任；因为王亮内向，他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讲自己的精神压力。“我就想着孩子出生，就没多和王亮交流，没去发现他巨大压力下的异常。产前我甚至忘了王亮身上那么重的‘孩子气’，还要求他要完成‘孩子’到丈夫、父亲的角色转变。”出事后，章仪把这段日子像过电影般放了很多遍，如今她深深自责。

　　突然降临的纷繁事情，让从没承担过任何责任的王亮无所适从，他想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一切压力。可王亮没钱，于是他往法律的禁区踏出了一步———网上行骗，然后抢劫杀人。

　　-案件回放

　　招待所内他举起了水果刀

　　去年7月19日，王亮在手里根本没有货源的情况下，通过网络发布低于市场价四五百元的超低价格出售掌上电脑十台、TG50十台，最后骗得一山东籍的孙姓男子以近4万元买他10台掌上电脑。去年8月14日，孙某从山东赶到上海。

　　孙某在一家招待所落脚后和王亮见面。王亮先以各种理由骗着孙不交货，要求孙先交部分定金，但孙始终坚持要看货。坚持到晚11点多，孙睡着后王亮打算偷孙多少钱算多少。孙突然惊醒后，一下懵了的王亮慌忙间拔出水果刀抵在孙颈部，孙挣扎着要坐起来，王亮顺势朝他的颈背部捅了一刀。孙拼命反抗，挣脱后朝房门逃去并大喊“救命”。王亮顿时急了，上去拉住孙就是一阵猛戳……孙终于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

　　两个女儿成为“妈妈”永远的痛

　　王亮出事那天，二女儿出生刚好7天。如今两个女儿分别由双方父母养着，但因为章仪和王亮还没有结婚，两个孩子还从来没去申报过户口———两个孩子还都是“黑人”。

　　“如果他活着，生活多苦，至少还有希望。如果他永远离开我，我害怕有一天自己突然发疯似的对女儿喊：‘你爸是被你害死的。’害怕女儿长大，去承担因为我们酿造的恶果。”章仪说自己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未婚妈妈”之路是怎样的，明白摆在3岁和刚断奶7个月大的女儿面前的路是怎样艰难。

　　因为王亮出事后，几乎章仪曾经的朋友都对她回避，邻居则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王亮的朋友也都回避章仪，全从视线中渐渐退去。

　　“我的女儿没法在这个环境下生活下去，可我能走到哪里去？将来我怎么向女儿交代？”章仪对记者说。

　　采访前，记者陪同章仪走过马勒别墅的大片草地时，草地上正有一对新人在幸福地拍婚纱照。“要是王亮不出事，现在我们也该结婚了。”章仪愣在那里，泪如泉涌。听说章仪原本是开朗、外向、爱说话的，但记者见到的章仪却是爱哭、浮肿、恐惧、思维混乱，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爱人、思念担心爱人而陷入极度的孤独、自责。

　　自从儿子王亮出事后，王亮的父母无论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非常不好，王亮父亲已经因此好几次复发心脏病而住院。昨天开庭宣判后，王亮父亲再次一度晕厥。

　　因为章仪很久不上班，几个月来她们全家就靠着母亲的退休工资，“父母快撑不下去了。”

　　章仪的父母压力也很大，父亲发“牢骚”时甚至会一个劲儿责怪女儿，母亲则无论多累多心焦还是要全权照看章仪的7个月大的小女儿。(本文人名全系化名) 本报记者龚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