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有胡松良在，佛堂莫去

　　老伴：你走你的路，我养我的猪

　　派出所副所长：抓小偷不难，难就难在一辈子抓了2000多个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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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51年算起，义乌佛堂镇的胡松良眼里只有一个对手——小偷。

　　老胡今年74岁。算起来，迄今已有2000多个小偷栽在了他手上。

　　所有这一切，都是义务的。据说，在义乌，小偷之间有句行话：有胡松良在，佛堂莫去。

　　偷了几把豆苗的小偷眼泪汪汪

　　1952年，佛堂派出所成立了反扒队，22岁的胡松良入队，并担任了第一任队长。

　　他一直保存着当年一个用布绢缝制的证件，是派出所发给每位反扒队员的，长约6厘米宽约4厘米，红布黄字，中间一个红五星，上面是“义乌市佛堂人民公社”字样，下面是“治安员第×号”。老胡是队长，就是第01号证件。

　　“我们平时不佩戴，只有在抓住扒手时才亮一亮，扒手一看到就软下来不敢反抗了。”他回忆说。

　　老胡一生共抓过2000多个小偷。他回忆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来佛堂作案的扒手大多数是附近金华县过来的，早上坐汽车来“赶集”。“我起得早的话，到汽车站一看，就知道有扒手到了。”

　　在他的印象中，五十年代的扒手偷的大多是养家糊口的小东西———比如一块红薯，几颗土豆之类的。“有一次，有个小偷偷了几把豆苗，被我抓住了，眼泪汪汪地求饶，说是家里老婆孩子都在挨饿。”老胡说听到这话，他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但当时那个年代，他还是咬咬牙把那个男的送进了派出所。

　　到了七十年代，小偷最活跃的地方是镇上几家肉店、饭店。那时物质匮乏，比如排队抢购猪肉，队伍就很乱，大家都捏着肉票钞票，踮着脚伸着头去看看肉还有没有，这时，小偷就有可趁之机了。

　　“我这时一般都不动声色地在暗处看着。哪些人能看出是小偷？就是那些拼命挤进队伍里去，过一会又挤出来，在边上看看，又挤进去，而且两只眼睛一直四处乱瞄的人。他在干吗？在踩点选定目标啊！”

　　老胡回忆，那时从小偷身上搜到的“成果”都是些小额钞票，连10元票面都很少看到，而且，有不少粮票和肉票。而到九十年代以后，扒手变成了从外地流窜到佛堂来的外地人(包括打工的人)，偷盗的东西也从红薯、土豆，升级到了三轮车、摩托车甚至汽车。“当年被我抓获的小偷，现在有的年纪也和我一样大了，早就偷不动了，可我还在抓小偷。”老胡和记者打趣道。

　　五十年代的小偷全靠手指功夫

　　和小偷打了半辈子交道，老胡对小偷也有了一番比较。

　　“五六十年代的小偷全靠手指功夫，”他说，当年他们作案只不过利用人挤、人多时下手而已。而到了七十年代，小偷作案常用衣服、笠帽、报纸等作掩护，手段变得越来越狡猾。

　　到八十年代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特点：扒手单独作案的少了，常是三四个同伙相互配合作案。一般是一人在远处观望把风，一人作掩护(如推挤人群制造机会)，另一人则负责下手。

　　而现在的职业小偷则更历害了，能用小摄子在5秒钟内将别人衣袋内的钱偷走，或将一块小刀片夹在两指间，将别人口袋划个口子就能将钱包拿去。

　　六十年代，派出所给反扒队发下来两副手铐。抓扒手时“咔嚓”一下，小偷就乖乖地求饶。但这两副手铐在2002年被收上去了，这给老胡他们抓扒手带来一定难度。后来，老胡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准备了一段又细又韧的铁丝，抓到扒手后，就用这铁丝专扣他们的两只大拇指。“过去人毕竟单纯，抓住后不太会反抗，现在小偷凶多了，知道如果当场跑掉就没事了，所以多半会反抗。”

　　不过，现在佛堂的扒手已越来越少了———这让老胡感到安慰。

　　“上街看到老胡，心里比较踏实”

　　反扒五十年来，老胡也遭遇过许多次扒手的恐吓与报复。有次他在佛堂综合市场巡查时，头被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啤酒瓶砸破。还有一次，他到赤岸镇集市上制止了一次扒窃行为，晚上他家屋顶就挨了好几块砖头。

　　多年的反扒也使他过早患上了心脏病，他说现在去反扒时，一发现对方人多时，心脏就抽紧。“要说不怕也是假的，可我的工作就是要勇敢地冲上去，这么多年了，我都是这么冲上去的。”

　　其实抓扒手只是老胡的业余爱好，他的职业是个拉车工。

　　解放后，他凭一身力气进了佛堂人民公社副业队，负责用独轮车出去拉货。拉完一次货，除了向队里上缴一些“副业费”后，自己还剩下2角钱左右。这一情形，一直持续到七十年代后期。

　　很多次从外面拉车回来，他脚也不洗就先到集市上巡逻一下。没有拉车任务时，也是上午到田里干活，下午抓小偷。

　　后来老胡年纪大了，拉车收入没有了，有时要靠儿子和几个女儿贴补一下。老伴数落他：“你走你的路，我养我的猪。”老胡家境并不好，很长一段时间里，老伴饲养的两头大肥猪，成了一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老胡的儿子胡文浩跑运输为生，业余也和老子一样抓小偷。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值得崇拜，因为有人曾跟他说过，上街时只要看到老胡，心里就比较踏实。

　　“我相信，说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胡文浩说。

　　佛堂派出所副所长朱红森有句经典评价：“抓小偷不难，难就难在老胡一个人50年抓了2000多个小偷，而且不要一分钱报酬。”

　　胡松良已连续8次被义乌市综治委评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去年，年已73岁的他还被评为金华市十佳见义勇为勇士。

　　至今不肯金盆洗手

　　已年过古稀的老胡每逢佛堂集市时仍喜欢到街上去转悠转悠。镇上的居民也习惯了，在集市上看到老胡的身影，知道他不是来赶集的，就问了：“老胡，年纪这么大了还不退休养老啊！”

　　“我实在歇不下来啊，我歇下来扒手就会猖獗起来！”他这样对记者说。有件事他说自己一辈子难忘，1951年一天佛堂集市，胡松良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街头抱头痛哭。原来，这个男人父亲病逝，因为家穷，连给父亲买棺材的钱都是向别人借的，可就是这点钱，那天在集市上被人偷了。

　　那一年，胡松良21岁。第二年，他加入了反扒队。“想想那些被偷的人那么可怜，我哪歇得下来？我还可以再干两年！”老胡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