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价虚高的背后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13日07:33

　　“医药回扣无孔不入”

　　据张大夫说，医院内各科室的药品出售量都随着病患的数量而定，一般来说，普通的医院里每天接诊数量最大的科室大致是内科、消化科等科室，用张大夫自己的话说：“像我们科一般情况下不太‘出’药”他所说的“出药”，就是指医生给患者开处方后通过医院卖出药品的过程，张大夫所在的医院是一家不大的医院，而耳鼻喉科也是该院内一个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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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多的科室。正是因为这样，尽管张大夫本人任耳鼻喉科主治医师，但也并没有多少机会收取红包、吃拿回扣，但同样是在医疗单位里，医生收取红包，吃拿回扣已经成为了业内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我做医生16年来，这个科室耳鼻喉科　一直是比较清贫的科室，原因是病患少，而且药品厂家也不重视。但近两年来，陆续有一些药厂派医药代表来找，请求我们配合，多开点药，他们相应的承诺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今年年后，西安生产杀菌类、抗生素类药品的厂家派来了几个医务代表找到张大夫说：“我们的药已经进了您的科，方便的时候还麻烦您高抬贵手，配合一下……”张大夫回答说：“看吧，这个药也比较贵，如果有机会一定配合……”过了一段时间，该医务代表见张大夫依旧没销量，就找到他说：“张大夫，你看×大夫这个月已经开出去100多盒了，您这里怎么还不见动静呢﹖”张大夫只好以“我们这里病人少……”为由继续搪塞了下去。

　　“说实话，这个厂的药是贵，也不大好开，所以我那话也就是在搪塞他。”张大夫边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边说：“他们推销的药一盒卖给患者的售价是22元，给医生的回扣是2元。一般说，我们科除了突发性耳聋这种病例外，很少能用到他们的药，而这种病例又不太多见。可见，现在的医药回扣已经是无孔不入了。”

　　“回扣成本高于药物成本”

　　张大夫从所带来的资料里抽出了一份某医药保健品销售公司提供的“产品目录”，上面显示着一些药品的不同价格，其中就有某药品。

　　以80ｍｇ某药品为例，记者看到“批发价”为21．04元／支；“零售价”为24．20元／支，也就是说，医院进货的价格为21．04元，卖给患者的价格为24．20元，利润为3．16元，利润在15％左右。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目录里还有一个某药品的“供货价”，这个数字为5元。也就是说该医药保健品销售公司从药厂的进价只有5元一支。

　　从表面数字上看，该公司在80ｍｇ某药品一种药品上的毛利就高达300％，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药品经销商一支就能净赚16．04元吗﹖答案是否定的，药品经销商最多一盒能赚6元左右，其余的“大头”都要用于“孝敬”医院院长、药剂科主任、医生等。一般一盒药要给医生7元回扣，比药本身的成本都高。

　　“出示这份单据的公司每个月都可以通过医院销售出某药品200件，每件1000支，医药代理商的利润率并不高，他们只是靠销售量赚钱，有了量的积累，利润也是惊人的。”

　　张大夫说：“表面看起来，是医院将药品卖给了患者，并且只有15％的利润，但事实上，这里除了能看得到的药厂、医药经销商、医院可以获取利润以外，医院院长、药剂科主任、医生等的层层‘加价’的隐形的流程往往是不为人知的。”

　　“你好、我好、大家好”

　　医药代表是负责与医院医生协商销售的前沿代表，如果他想使自己的药能进入某医院，交纳“进院费”首先是第一道手续。

　　“以前的‘进院费’低，几百元就够了，但现在没有800到1000是拿不下来的，这笔钱往往是交给院办或者药剂科的。”张大夫如是说。

　　对于一种药来说，进入一家医院需要800到1000元，似乎并不是太高的代价。但听了张大夫下面的一席话，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端。

　　“交纳‘进院费’之后，还需交纳‘开发费’。”张大夫继续说：“按照行规，每种药进医院后还都要交纳‘开发费’。一般的三甲医院在1．5万至2万左右，二甲医院是1万元。一般院长不大敢收钱，他们会一本正经地对医药代表说‘这些事你们找药剂科主任谈’。等医药代表把钱给了药剂科主任，药剂科主任自然会把‘大头’贡献给院长，一般在8000－10000元左右，余下的则塞进自己的腰包。”

　　即便交纳了以上两项费用，也并不能保证药就能卖出去。如果是交给院办，当然不能指望着它能给你把药卖出去，而药剂科主任也只承诺让医药代表的药进院，对医药代表说“下面的工作你们自己做，药卖不出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于是医药代表还必须上下行走，打通医生这道关节——就是指给医生回扣。一般一盒药，要给医生20％左右的回扣，行话称呼为“一九扣”、“二零扣”、“二五扣”的说法。由于保健品和针剂成本低，能给医生30％的回扣，所以，这也是医生让患者多输液的原因之一。

　　别以为搞定了院长、药剂科主任、主治医师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医药代表公关的“路漫漫”呢医院进货时，医药代表会首先盘核上批药品的具体销售状况，通过这个数据来计算每位医生本月的回扣是多少，而提供这一数据的医院部门就是“统房”。

　　张大夫称：“统计处方是分给回扣的依据，因此统也不是白统，‘统房’的人也需要‘孝敬’，要不然谁给你统计﹖药房也需要‘孝敬’，否则得罪了药房，即使医生开了处方，他们也会说‘此药短缺’医药代表大都是先铺一部分药后结账，所以，财务科更不能得罪，同样少不了要‘孝敬’，否则会老说账上没钱，拖着货款不给你。‘孝敬’的数字通常都是一盒0．5－1元……这就叫‘你好、我好、大家好’”张大夫算了一笔账目，说：“某大医院我一位同行在单位的工资就没领过几次，仅药品回扣的收入就高达每月上万元……”

　　“吃饭、浴足、按摩一样都不能少”

　　张大夫还介绍道，医药代表光给医生回扣还不行，必须会说好话，会“来事”。所以，医药代表必须经常请医生吃饭、喝茶、打牌、洗澡、唱卡拉ＯＫ、旅游……只要把“感情”处好了，即使回扣比别的产品低一两块钱，医生也乐意给他开。医药代表很聪明，请院长吃海鲜的时候不会叫上药剂科主任；而请药剂科主任吃大餐的时候也不会叫上医生；每个级别不但有不同的标准，而且彼此之间从不碰面，这是行内的规矩。“我有个认识的医药代表新做了一种抗生素药物，想打进某医院，今年初，他请该医院的药剂科主任吃饭，在二环某海鲜酒楼，三个人就吃了将近2000元，吃完饭后又带着药剂科主任去浴足、到洗头房找小姐按摩，又花了上千元。处过这段‘感情’以后，这种药就能堂而皇之地进入该医院了。”

　　张大夫还说到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那就是逃税。他出示了另一张某药厂给药品经销商和该药品经销商给医药代表的一件某药品的收款收据说：“一般情况下，厂家和一级代理商从来不使用正式发票，这样就使国家税款在无形中流失了。”谈到“医生回扣”现象的根源，张大夫说：“我认为单纯地从道德教育上整治回扣之风是缺乏力度的，必要的时候要采取法律手段来制裁那些收取回扣的医生。另外，管理好药品生产企业和药品价格也是当务之急，药品厂家在报出厂价时已留下了很多‘空间’。这些报到物价部门的出厂价、批发价，其实都是虚假的，执行的是表面账目，而这些水分最后的承担者就是患者了。真正能挤掉水分，才是杜绝回扣的根本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