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临时工“抓嫖客” 残害无辜谁该负责？

　　本报特稿/姚群新 鄂维权

　　今年2月26日，湖北省黄石市西塞山公安分局聘用人员“抓嫖客”，造成该市冶钢医院年轻实习医生苏成胜死亡。命案发生后，黄石市街谈巷议，反响强烈。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当即批示有关部门严肃查处。湖北省公安厅、检察院随即组成工作组进驻黄石，有关涉案人员目前已被羁押。这起命案再次提出一个沉重的话题——公安部门如何规范执法主体和 执法行为。

　　警车拦截出租车抓人

　　今年2月26日下午5点苏成胜一下班，便和好友丰沙等六人到一大排档吃饭，大家边吃边聊，一直到17点45分吃罢分手。

　　20点09分，苏成胜在等车途中，用自己的小灵通给女友王晶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

　　时针指向20点15分，苏成胜乘出租车到第一人民医院会女友，途中在黄石市上窑青龙水果批发市场被一辆车号为鄂B警2613的警车强行拦截。该车上下来两名着便装人员，出示证件后，以“嫖娼”嫌疑将其拉上警车。

　　到20点30分仅仅一刻钟，苏成胜就不省人事被120送往黄石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经医疗专家诊断为特型颅脑损伤。

　　21点5分左右，苏成胜女友王晶打电话通知苏成胜父亲苏顺和。全家于2l点15分赶到医院时，苏成胜在CT室做检查。CT检查结果显示：其颅内多处大面积出血，且瞳孔放大，生命垂危。黄石市一医院立即通知黄石市中心医院两名脑外科专家前来救治。22点左右，苏成胜被送进手术室，实行第一次开颅手术。

　　27日凌晨1时左右，苏成胜的亲朋好友都在焦急地等待手术结果。这时一名男子来到手术室门口，苏顺和问他是什么人,该男子答到医院看病的，接着就走进手术室。亲友中突然有人说：“他好像是公安局的。”待他出来后，亲友们连忙拦住他，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是领导派来的,具体什么情况他不能讲，否则犯错误。事后，据苏家调查，他进手术室的目的是想取走苏成胜的内裤及抽取血样证实是否嫖娼，但被医生拒绝了。

　　2月27日2点30分左右，苏成胜做完了第一次开颅手术，但一直昏迷不醒。27日7时左右苏成胜瞳孔再次放大,医院又进行了第二次开颅手术，并于27日13时将苏成胜紧急转到黄石市中心医院。

　　2月29日起，苏成胜情况不断恶化，体内器官功能衰竭，颅内压力一直未消弱，全身浮肿,医疗专家组也束手无策。到3月11日下午2点，苏成胜宣告死亡。从2月26日到3月11日整整半个月时间,苏成胜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直到死亡他没留下一句话。

　　苏成胜被抓后，是如何造成严重脑伤、抢救无效而死亡呢?目前警方和家属各执一说。黄石公安部门叙述死亡的经过是：“上车后，刘品和苏成胜一左一右坐在车后排。当车行驶至市上窑民主街路段时，苏成胜突然扭开右车门，司机李根生听到身后有响声立即向左打方向盘，苏成胜因离心力作用，从车内坠下。李、刘两人下车后见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马上拨打急救电话召来救护车，并随救护车将苏送往医院。”　

　　　苏成胜父亲苏顺和及其亲属否定这种说法。他们于3月22日向检察院提交一份材料说：车在行驶中司机听到有响声向左打方向盘，这只是推测，不合常理；苏成胜外上衣后背满是油渍(机油)并有很多被拖破的洞，而2月27日清早到现场看时，地面没有一点油渍;苏成胜右手指有夹痕。鉴于这些，他们怀疑苏成胜有可能在车上被殴打致伤。直到记者发稿时，苏成胜死因仍未有定论。

　　3月28日，黄石市有关部门召开了“事件通报会”。出席会议的有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副局长，西塞山检察院检察长和西塞山政法委书记等人。事件定性为：是黄石市西塞山公安分局聘用人员李根生,纠集社会闲杂人员刘品违法执法所致。

　　抢夺遗体令家属不解

　　苏成胜于3月11日下午2时宣布死亡后,其家属在医院苦苦等待，希望警方和政府给他们一个结论，但一直等到下午5点半都没有结论，于是他们决定遗体按当地习俗抬回家。谁知他们将遗体抬到医院一楼大厅时，只见眼前尽是警察，大约有上百名之多，正当他们不知为何时，数名警察已冲上前来，将苏成胜遗体抢走。放到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一辆车内，迅速驶离现场。

　　刚失去亲人已是悲痛至极，现在连遗体都被抢走。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为寻求爱子遗体，苏家全家人跪在地上向有关领导苦苦哀求，结果直到3月12日2点左右，领导们才告诉家属，

　　遗体放到了大冶市殡仪馆，并同意安排几个家属过去看守遗体。这期间，遗体“失踪”了7个多小时。

　　3月12日晚上，经过多次交涉，市有关领导终于同意将尸体运回黄石，但条件是由公安局负责运回。

　　第二天在将苏成胜遗体运回黄石途中，公安局动用了四辆大客车、数十辆警车，分前后左右，将遗体“护送”回到了黄石。回到黄石后，也没有放进殡仪馆，而是丢在殡仪馆外的一个放鞭炮的简易棚子里。

　　结论是嫖娼子虚乌有

　　苏成胜嫖娼实属子虚乌有，公安局实属错抓好人。

　　3月20日下午，由黄石市市委、市工会、西塞山区区委主持召开的“2·26”案件通报会上黄石市检察院副检察长江华明确宣布：经省高检、黄石市检察院反复查证，受害人苏成胜

　　嫖娼证据不足，他是清白无辜的！

　　苏成胜生长在一个工人家庭，父亲苏顺和原是大冶钢厂厂办公室主任，母亲谢龙芳也是大冶钢厂下属单位的财务人员，前几年冶钢大力裁减人员，夫妻双双被提前退休，每月工资两人加起来才600元钱，苏成胜还有一个姐姐在保险公司工作，工资也不高，而苏成胜刚从医学院毕业做见习医生没有工资，一家人生活在低生活水平线上，从而养成了苏成胜吃苦好学、勤奋上进的品格。他父母说：有一次医院的一个医生给苏成胜一条好烟抽，苏成胜舍不得抽，去商店换了两条便宜的烟拿回来。苏父苏顺和说：“苏成胜是我的好儿子，我对他最了解，他怎么可能去嫖娼呢？”住二楼的邻居阿婆张月英说：“小苏这伢本分得很，我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里没哪个不夸他是个好伢的。”

　　冶钢医院带苏成胜实习的主治医生李良对记者说：“小苏老实本分，平时不多说话，他刻苦努力钻研业务，离家很近，除回家换衣服外，一天24小时在医院，白天工作勤勤恳恳，晚上研读医书。”他指着桌上放的一本厚厚的医书说：这就是他生前读的医书。翻开一看，里面尽是圈圈点点，这本书有470万字之多。

　　苏成胜的女友王晶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当护士，小苏死后她很悲痛，她说：“我和小苏谈恋爱一年半了，我对他很了解，小苏是个本分的青年，有上进心，绝不会去做嫖娼那种事的。”

　　根据记者调查，黄石市有些公安执法人员在处理卖淫嫖娼中，采取与容留卖淫嫖娼的发廊、跟踪盯梢嫖客的“线人”(当地称为猴子)三者相勾结，罚款由三方按比例分成。把抓嫖客当作了一种不正常赢利手段。由此，产生了一系列恶果。

　　在这次参与抓苏成胜的行动中，“警方”人员李根生、赵勇奇都是西塞山公安局的聘用人员。按理根本没有执法权。但据熟悉李根生、赵勇奇的群众说：赵勇奇已到公安局工作十多年，经常穿着警服、驾着警车回家吃饭。他前几年离婚了，和一个女警察未婚同居二年多。

　　李根生是大冶钢厂的下岗人员，下岗后也在公安分局工作两年多。还有一个参与者叫刘品，是一名从农村来的社会青年，人们称他为“猴子”。这次“抓嫖”，是他打电话告知李根生，并尾随苏成胜乘坐的出租车，一同把苏成胜抓上警车的。

　　公安部从九十年代末起就发文禁止公安部门的临时、聘用人员参与执法。为此，湖北省很多地市都陆续清退了聘用人员，而黄石市却一直保留了大批聘用人员，这次酿成命案后，全市公安局已清退临时、聘用人员205人。

　　退一步说，执法人员在执法过程中，对犯罪嫌疑人的人生安全也应有保护的义务。记者走访了武汉大学法学院陈教授(博导)，他说：警方在执法中造成当事人死亡是职务犯罪，应负刑事责任。如果不是苏成胜自己主动跳下警车，而是被警方推下警车，则是过失杀人。警察在传唤嫌疑人过程中有保护人生安全的义务。

　　谁给他们的执法权

　　在黄石市发生的“2·26”事件中，公安部门的执法主体和执法行为都有问题。湖北省、武汉市司法部门一些了解情况的同志纷纷打电话给记者发表看法。最高检刚刚在武汉市汉阳区检察院召开了全国侦查活动监督现场会。汉阳区检察院孙检察长说：执法主体出现问题，要追究领导方面的责任。李根生等人没有执法权，为什么能擅自驾警车去抓苏成胜，以前有没有驾警车外出执法的行为？李根生、赵勇奇在公安部门工作多年，这种违法行为领导一直都没有发觉或是放任他们所为呢？苏成胜死亡，警方又从家属手中抢尸藏匿，这也明显是有关领导指挥的，要从领导着手解决和规范执法主体不合法问题。

　　武汉市珞珈律师事务所江律师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行使公安执法权的。没有执法权的临时、聘用人员根本不具备执法资格。除此而外，即使是有执法权的正式警察，也要规范自己的执法行为。

　　一个多月来，黄石公安部门也认识到：“2·26”事件是一起典型的违法执法案件。问题虽然发生在临时、聘用人员身上，但公安机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也暴露个别单位在执法工作和内部管理方面存在以下问题，一是非执法主体参与执法；二是执法理念发生偏差，为利益驱动，“为钱办案，办案为钱”；三是执法行为不规范。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参与抓人的当事人以外,还没有负有直接责任的公安机关领导受到处分的消息。

　　黄石市对这次案件的处理究竟如何，还有待时间的检验,本报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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