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李永明

　　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10分钟不过是苍海一粟，也许就是打一个电话抑或乘两站地公交车的工夫……然而对于11岁的男孩晓磊来说，5月8日上午的600秒钟，以及这段稍纵即逝的时间里发生的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片断，必将永远地存留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影响着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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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冰冷江水中的他，似乎一直沉浸在大人们都无法想像、并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巨大精神重荷里，不能自拔，以至于对身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熟视无睹。一阵大风，或者失足一滑，也许都会让他的生命付诸滔滔江水。

　　所幸的是，他意外地邂逅了两位途经此地的哈报集团记者高祥熙和董丽华夫妇，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接下来的600秒中，双方在江面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相持。一方苦口相劝，一方严词拒绝。两位记者在耐心劝慰与多次绞尽脑汁的解救中，给予了一个稚嫩生命特别的关爱和尊重；而11岁的晓磊，也在感化中经历了一场由死至生的轮回，并最终被拉回岸边……

　　走进江中近两米，江水已没膝———8时10分，记者上班途中发现江面轻生男孩。

　　沿着美丽的松花江畔，从哈市道外区的家步行至哈报集团报业大厦上班，已成了《哈尔滨日报》记者高祥熙和《家报》生活部主任董丽华夫妇多年的生活习惯。8日这天，哈尔滨突然刮起了8级大风，并伴有扬沙天气。这天一大早，夫妇俩依然选择了步行上班。然而，这看似“不明智之举”却让他们经历了江面上的惊险一幕。

　　当夫妇俩经过松花江畔时，细心的妻子董丽华突然透过防洪墙，发现离岸边近两米的地方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由于是背对着堤岸，她无法看清孩子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见他的头低低地垂着，江水已没过了他的膝盖，可他麻木似的一动不动。此时，丈夫高祥熙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不好，这孩子要出事儿！”几乎是在同时，夫妻俩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8日，是长假过后学校开学的日子，身着校服、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一定是逃课了。如果是到江边来嬉戏，也决不会站在冰冷的水中，任凭衣裤被打湿而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他们几乎同时开始了行动———救人！高祥熙第一个翻过了防洪墙，准备将孩子从冰冷的水中拉上来。小男孩突然回过头来，极为胆怯也极为反感地说：“你别过来，我不用你管！”说着，脚又向前挪了一下。那一挪，把夫妻俩吓了一大跳。熟悉江边水况的高祥熙知道，这一江段淤泥深不可测，如果孩子再往下走，双腿随时会陷入暗坑，哪怕是一小步都十分危险！

　　见情况突变，夫妻俩意识到救人远非一把将其拉上来那么简单，因为稍有不慎，都会让情绪低落的孩子产生过激的行为。

　　双腿不住地战栗，身子开始摇晃起来———8时15分，小男孩渐渐体力不支。

　　“孩子，有什么事跟阿姨说，阿姨一定帮你。千万别往前走了，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这是董丽华的声音，一个如同所有母亲一样的劝慰。

　　“你们怎么这么烦人？”小男孩的答复虽说冷冰冰的，可却让夫妇俩明白了孩子来到这里、并采取极端的方式一定另有隐情，同时，开口说话也让两人觉得孩子强硬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孩子，你告诉阿姨，为什么一个人来这儿？”董丽华趁热打铁追问，并慢慢向小男孩靠近，她觉得自己更容易接近他。而此时，会意的高祥熙也在一旁不住地和孩子唠着家常以转移孩子的注意力，配合妻子展开救援。“你别过来！”很显然，这一次努力又被极度敏感的他识破，救援再次宣告失败。可夫妻俩仍没有放弃，接连两次的失败让他们清醒地意识到，孩子一定遭受到莫大的精神压力与刺激，也只有通过感化和说服才能让他暂时打开心结，主动走出江面。可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的家在哪儿？是哪所学校的学生……这一切，两人不得而知。

　　套出学校的名字，火速联系家长老师———8时20分，解救成功。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险情也越来越危急。对峙中，两位记者与小男孩展开了激烈的“智斗”。“晓磊，上来吧，你的爸爸、班主任张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等着你回去呢！如果你出了意外，他们都会伤心的。”当董丽华说完这句话时，孩子突然转过身来，两串晶莹的泪珠突然从那对清亮的大眼睛涌出：“阿姨，我没做完作业，不敢上学，不敢回家。”

　　“孩子，没事儿的，老师和你爸爸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上来，他们永远喜欢你。”见事情有了转机，夫妻俩不约而同地一边安慰着晓磊一边再次向他靠去。这一次的交谈是奏效的，晓磊开始不再反感两人靠近他。

　　一步、两步，近了，再近点儿……夫妻俩一边靠近，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两颗心紧张地跳动着。终于到了，当两人不顾江水的冰冷将孩子拉到岸边时，仿佛走过了好长的路程，仿佛每一寸江面都是用心跳丈量过。从发现孩子到挺身救险，正好10分钟。上了岸，满脚泥浆的晓磊失声痛哭，情绪极其不稳定。高：“告诉叔叔，你家在哪里？”

　　少年：“……。”

　　董：“孩子，我知道你家住道外七道街，我看见过你。”

　　少年：“根本就不对，我家是四道街。”

　　董：“那你家住多少号？”

　　少年：“……。”

　　高：“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个学校的？”

　　少年：“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董：“其实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级有十多个班。”

　　少年：“我们五年级就四个班。”

　　高：“那一定是某某校。”

　　少年：“我爸想让我离家近些，已让我从那个学校转到某某校寄读了。”

　　至此，终于有了学校的名字。高祥熙趁妻子和孩子说话时，马上拨打了114查出了小男孩所说学校的电话，并与该校老师取得了联系。通话中，该校老师根据这边提供的孩子体貌，证实了孩子就是该校五年级的学生晓磊，并说学校和家长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孩子。8时40分，晓磊的爸爸许先生、学校的校长和班主任老师先后急匆匆地赶到，看到孩子除了下身湿了之外安然无恙，他们激动万分。

　　“他是个好学生，按时完成作业。这次也写完了，可以让他打开作业本！今天早上他按时来到学校，还去升旗了，大约7时40分的时候突然离开了学校。”老师和许先生一同对“因没完成作业而出走”这一说法进行否定，更让两位记者感到意外的是，晓磊最后也告之“作业没写完，是我瞎说的。”

　　既然作业完成了，为什么要说谎？选择这处极为偏僻的江段，是否去意已决？排除了学校，那么到底是家庭教育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一连串的疑问，沉沉地压在了两位记者的心头，虽说救下了这个小男孩，可他们的心中远没有轻松下来，因为所有的疑问如果找不到答案的话，危机永远存在！新闻工作者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让两位记者决定要继续探究下去，直至找到晓磊情感历程中那根真正离断的链条……

　　（注：除两位记者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