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个民营连锁图书馆董事长--潘跃勇

　　文/陈敏 李春秋

　　31岁那年，潘跃勇下了岗，被迫投身云诡波谲的市场，在左支右绌的岁月里艰难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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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他创建中国第一家民营科教图书馆并发展分馆，又四年，他将科教图书馆总部搬到北京，此举被北京市文化 局、国家文化部称为“揭开了中国图书馆史新的一页”。

　　从下岗青年到中国第一个民营连锁图书馆董事长，潘跃勇只用了六年。是梦想，让曾经的地狱变成天堂，而桀骜的命 运，也终于向潘跃勇俯首称臣。

　　被命运的拳头痛揍

　　1998年6月，潘跃勇开了个小书店，拥有15平米和几千册新书旧书。收拾书架，擦抹桌椅，若是门口偶尔闪过 一张熟悉的脸，他赶快掉头闪开。没办法，谁让自己一直那么好面子，却又越混越差呢。

　　曾经当过十年小学老师，在即将升任副校长时，潘跃勇却决定下海创业，一纸辞呈丢掉铁饭碗，来到济宁市纺织品公 司，担任总经理秘书。四年后，企业破产，潘跃勇手脚上了镣铐般一步步移出办公楼，在大门边站一会儿，拭掉男人觉得可耻 的眼泪。

　　家里不过3000元存款，孩子嗷嗷待哺，妻子工资微薄。为了养家糊口，潘跃勇"饥不择食"地当过酒店保安、推 销员、广告人等。有次潘跃勇去一家酒厂追讨欠款，被对方几个粗壮的汉子按在地上猛揍了一顿。泥泞的大脚在自己身上踩来 跺去，最痛的却是那颗一直自视甚高的心......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

　　生活原是烂纸一张，一戳就是一个洞。那半年，每晚潘跃勇躺在床上，面对天花板，眼睛总是酸涩。

　　书，是那时惟一给自己慰藉的东西了。有空就去书店，潘跃勇只看不买。有次在书店，有个小女孩儿被挤倒，酸奶全 泼到了书上，工作人员要求家长照价赔偿，双方争论不休。潘跃勇向来豪爽，此刻也挺身而出：“弄脏的这几本书我买了，你 们这种态度，哪有顾客敢来？”工作人员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书店，他爱来不来！”

　　回家的路上，潘跃勇想：我也开个书店，用最好的服务与他们竞争！毕竟在企业待过四年，有一定的经济管理知识， 潘跃勇首先考察书店的市场情况，整个济宁40万人口，10多万学生，只有两家国有书店，个体书店也不多，根本无法满足 需求，肯定还有市场！

　　这个梦让潘跃勇恢复了一点儿生气。他孤注一掷，取出全部的积蓄，又找亲戚朋友借了点儿钱，在城郊学校集中的地 区租了门面，购进了一批畅销书。1998年6月28日，小书店正式开张，生意却总是冷冷清清。月底，潘跃勇拿起记事本 一算，才卖掉几本书，加上房租、水电费，自己净亏1000元。

　　畅销书的定价都在20元以上，书店的主要对象又是清贫的学生，他们怎么舍得？潘跃勇改变策略，不再购进畅销书 ，把自己和亲戚家的旧书，搬到书店摆放在墙角，以2～8元的价格出售。学生很快发现这个"特价书柜"，20多套旧教材 和辅导书，不到一个星期销售一空。潘跃勇立刻决定扩大旧书货源，每到周末，妻子看店，他就四处转悠收书。

　　如今回忆去附近郊区农村收购旧教材的日子，潘跃勇倒也唏嘘：一辆破单车，骑到乡下就得两个小时，再各家各户地 叫喊，把零星书本捆扎好，搁在单车后座，吭哧吭哧地运回小店，已是夕阳西下。小路颠簸，潘跃勇一天粒米未进，仍气魄十 足地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谁也阻挡不了那辆破单车的主人铿锵读诗，在那黄土飞扬不堪回首的日子。

　　将美梦进行到底

　　柳暗花明，潘跃勇的“旧书”书店深得学生青睐。

　　那个自信的潘跃勇仿佛再次重生，一有空就钻进经济管理类书籍，策划自己的未来。随着眼界的开阔，潘跃勇有了更 大的梦想。他着手调查过全市的文化娱乐产业，结果令人震惊：网吧、录像放映厅、歌舞厅、夜总会生意火爆——济宁城居然 有100多家娱乐城，每月还以十家的速度递增！而整个图书业却冷冷清清，图书馆仅有一家，显然无法满足市民的阅读需求 。

　　如果将小书店改造成一个书店型图书馆，既卖书又推出图书馆的业务，不是挺好？尝到梦想甜头的潘跃勇，坚持16 字方针："想到就干，马上就干，坚持不懈，直到成功！"

　　1999年初，潘跃勇花了好几个月，制定出一份详细的图书馆经营策划方案，兴致勃勃准备大干一场。家人坚决反 对。图书馆能随便开吗？场地要宽广、藏书量要丰富、资金更要上规模！妻子劝他："咱们就守着书店过日子吧！"潘跃勇也 劝妻子："肯定能成功。万一不行，我把书都放家里，下半辈子来读！"

　　朋友也大多举反对旗，笑他自不量力，但潘跃勇却笃定从容。如果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梦想从何实现？曾被命运狠 狠揍过，这次他一定要打翻身仗！凭借严密的数据分析和策划方案，加之满怀激情的前景描绘，潘跃勇终于说动了两位朋友， 答应出资加盟。

　　当时国家并没有明确政策允许私人创办图书馆，当地文化局、工商局不敢经办营业执照。潘跃勇几次三番地跑，笑着 去辩解：国家没有明文禁止民营办馆啊。主管部门挨不过他的死磨硬泡，松了口。他立刻开始选址，挑在济宁的文化古迹“潘 家大楼”，占地800多平米，红梁黄顶，非常优雅。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潘家大楼租价昂贵，此外潘跃勇制定的一档公益活动也需大笔资金，投资的朋友为此与他发生分 歧，几次约谈难成共识。再次见面，他们摊着手告诉潘跃勇：资金实在到不了位，一时间周转不来……

　　图书馆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业，半年的房租，新进的大批图书，巨额装修款、员工工资等，至少30万的款项，都没 有了着落。一连几天，潘跃勇寝食难安，口舌生疮，早上起来，枕头上都是头发。

　　情急之中，潘跃勇想到了母亲，她那里不是有父亲遗留下来的三间门面房吗？暂时抵押出去，就可以缓解现状。可是 无论他怎么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母亲都不答应：“不行！不行！这是你祖宗留下来的财产，你这辈守不住，可就是败家子啊 ！”

　　潘跃勇出了母亲家门，立刻去找弟弟，弟弟也有部分房产继承权。整整两晚，潘跃勇从流浪街头的落魄谈到筹办图书 馆的窘境，伤心处不由泪水长流，弟弟也陪着掉泪，哽咽着说：“大哥，你看着办吧。”

　　十天之内母亲那关是攻不下来了。为解燃眉之急，他找个理由让母亲回江苏走亲戚，然后偷偷从家里找到房产证，先 斩后奏地从银行里贷出了30万。

　　有了这笔救命钱，潘跃勇闯过了这道鬼门关。

　　1998年11月，济宁第一家私人创办的图书馆开张，人流如织，一天的人流量居然高达5000。春节三天，图 书馆人流量达到第二次高峰，办理借书证5000多张。三个月的运营，潘跃勇就还清了30万元的银行贷款，"到潘跃勇的 图书馆看书休闲去"，也一时成了济宁市民的口头禅。

　　潘跃勇站在潘家大楼前，欣慰地笑了。

　　做有益的成功者

　　公众对图书事业的热爱如此强烈执著，连潘跃勇自己也始料未及。

　　图书馆开张之前，为了攒钱考察各地图书馆的运作经营方式，潘跃勇从山东坐火

　　车硬座到各地，一天就啃两个馒头；不管遇到什么沟坎，只要来到图书馆，看到安静读书的孩子和青年，潘跃勇就变 得心平气和。

　　能支撑一个人不断前进的力量，如果仅是权钱名利，未必长久。

　　真正成了馆长，潘跃勇非常珍惜，针对服务质量，特意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标准和奖惩措施，希望读者“宾至如归”。 有次一个学生想退书，但这本书已经出售一个星期，书页都破损了。员工正和他争执，潘跃勇了解情况后立即指示：“书款全 部退还！”他又对学生说：“我是这里的老板，欢迎您对我们的服务提出意见！”学生走了，员工却纳闷了：“要是每个顾客 都像他，以后怎么做生意？”潘跃勇笑了：“诚心待人，总是好的。他还是个孩子呢！”

　　两天后是周末，零售部突然来了十多个孩子，每人买了好几本，唧唧喳喳地说：“我们同学说这儿服务特别好！”原 来，“退书”的学生回去后特别惭愧，就鼓动同学都来这里买书。

　　潘跃勇因此又得到创意：很多学校尽管有阅览室，但只对老师开放。如果自己的图书馆能给孩子提供便利，发展空间 更大！当时教育系统正在推行“第二课堂”教育，潘跃勇找到一所学校的领导：提出图书馆每星期分半天时间对学生免费开放 ，一次接纳60名学生，让学校在图书馆建立"第二课堂"，为期三个月。对方高兴地答应了。

　　说到做到，每个周五下午，潘跃勇都抽调最好的员工，为学生服务。三个月下来，校方特别满意，而潘跃勇坚守承诺 ，分文不取。这事很快传了出去，图书馆人气高涨，其他学校也纷纷要求合作，并愿支付适当费用，出现了“团队预购”的竞 争。图书馆利润空间得到了进一步拓展。

　　乘胜追击！潘跃勇又与政府机关、社区联手推出系列的公益活动，提供上门服务，不仅使图书馆名声远扬，而且还认 识了许多老师和技术人才。潘跃勇“就地取材”，以图书馆为依托，办起了面向社会的电脑、美术等培训班，同时利用自身优 势，承接图书出版策划、学校辅导、刊物批发等多项业务。潘跃勇口碑甚好，一切业务进展都红红火火！

　　2002年，潘跃勇的图书馆办理各类证件206万份，接纳各类读者240万人次，藏书也由5万册发展到20万 册，音像资料3万余套......在当地红极一时。

　　我一定能成功，除非我自己放弃！

　　同年，潘跃勇应邀参加北京国家图书馆加盟连锁会议，他对这种能快速实现低成本扩张的先进管理模式，产生了兴趣 。7月，潘跃勇又获悉北京市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北京市图书馆管理条例》，其中规定：本市鼓励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兴 办图书馆或者以捐赠资金、文献信息资料、设备等形式资助图书馆事业发展。

　　民营资本依法进入图书馆领域，这在中国图书馆发展史上是第一次，一个更大的创业梦想，在潘跃勇的血液里沸腾起 来！

　　2002年10月，潘跃勇赶到北京，准备将图书馆总部搬到北京，占领首都的文化制高点，把科教图书馆打造成中 国民办图书馆第一品牌。此举得到了国家文化部图书馆司刘小琴司长的大力支持。经过几番考察，潘跃勇将总部地址定在石景 山古城东街八角北路，将全部家当300多万，都投了进去。他对自己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2003年3月，正在北京石景山改建工地指挥的潘跃勇遇到"非典"疫情，图书馆员工和装修队伍人心惶惶，无心 施工，吵嚷着要结算工钱离开；为了稳定队伍，潘跃勇一马当先，在工地来回奔波，挥汗如雨，什么累活儿脏活儿都干，施工 队伍见状不好再走。当"非典"疫情接近尾声，改造一新的科教图书馆也亮相京城。潘跃勇却因过度劳累，住进医院。

　　2003年8月19日，民营科教图书馆总部正式开业，占地1000平米，藏书8万余册，设计有一个月、两个月 、半年、一年、团体等20余种借阅证，以满足不同读者的需要。此外，图书馆经营系列读书沙龙、讲座等活动。

　　走进舒适的综合阅览室，已是座无虚席。记者再往里走，是温馨的“亲子乐园”

　　和别致的“书吧”，藤椅沙发，一应俱全；最里边豁然开朗，是个露天花园，小桥流水，桃李争艳，分外养眼。

　　“借阅月卡只要30元，花1元钱能享受一天，可是你能有多少利润？"记者不免疑惑。

　　“图书馆是种公益事业，我想做的图书馆，不仅仅是借阅和藏书的地方，而是一个集借阅、图书零售、电子阅览、讲 座、培训等功能于一体的文化平台，以馆养馆吧。”潘跃勇如实相告。

　　人生仍有遗憾。在北京大学的EMBA班，看着比他年长的已坐拥上亿，而比他年轻的早已策马江湖，潘跃勇感叹： 若是早几年出来，100家民营连锁图书馆的梦想早就实现了！

　　幸而，北京如此阔大，世界如此新鲜，可以承载任何年龄的任何梦想。

　　“中国现有2000多个公共图书馆，平均每35.9万人拥有一家，与欧美相去甚远。如今，科教图书馆拥有加盟 馆16家，我计划三年内突破100家，让3亿中国青少年都拥有自己喜爱的图书馆！我一定能成功，除非我自己放弃！"

　　那一刻，潘跃勇的笑容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