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采访儿童村遭拒被打 现场警察也未能幸免

　　阳光儿童村事件再调查

　　——本报记者独家对话风口浪尖的付广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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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背景：

　　付广荣自述：其在2000初，她在到辽宁省女子监狱作帮教时，受一些女犯人的托付，开始照顾犯人的孩子，随着孩子的增多，她说自己出资160万元在东陵区建立了阳光儿童村，2002年时，付又在儿童村里面建立了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并由此被不同层面的人简称为“付妈妈”。

　　然而自从2003年付广荣拍卖“付妈妈”月饼商标始，至2004年各级媒体开始对阳光儿童村的儿童生存状况进行调查，阳光儿童村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浮出了水海面。，

　　2004年5月23日和5月24日两天，沈阳的一家媒体与付广荣代表的儿童村方面进行了言行较为激烈的“沟通”。至此，付广荣是纯洁的天使还是利用社会善心的骗子？或者，谁来保证慈善事业在阳光下健康发展？谁来堵住善举背后明显的制度缺陷，甚至人类可能难以避免的私欲？这些问题，成为本报记者独立调查的基石。

　　5月25日，本报记者在阳光儿童村，独家对话了付广荣，毕竟，这是还原所有真相的第一步——我们甚至相信，真相远远没有结束……

　　十问付广荣：

　　疑问1：儿童村的性质是什么？

　　疑问2：儿童村产权究竟是谁的？

　　疑问3：儿童村到底收到多少捐款？

　　疑问4：进账和出账有没有明确的财务记录？

　　疑问5：有多少用在给孩子们身上？

　　疑问6：儿童村的生活到底怎样？

　　疑问7：业务员拉捐款有10%的提成？

　　疑问8：儿童村有没有从事赢利性活动？

　　疑问9：谁来对儿童村进行监管？

　　疑问10：儿童村今后发展？

　　钱的来源：捐款都给收据了吗？

　　旁白：作为一家寄养40余名儿童的儿童村，除了创办者当初自己的投入外，它以后的生存，很大一部分是靠着热心人士的捐赠，捐赠者捐赠后当然希望得到相应的凭证，在阳光儿童村，捐赠者能得到吗？

　　华商晨报：儿童村成立近4年，一共得到了多少捐款？

　　付广荣：具体数目记不起来了，应该在60万~70万之间。

　　华商晨报：捐款者都是些什么人？

　　付广荣：有学生，有老板，还有单位进行集体捐款的。

　　华商晨报：数额都是多少？

　　付广荣：从几元钱到上万元不等。

　　华商晨报：儿童村给每一个捐款者都打收据了吗？

　　付广荣：像那些大公司，大老板，一次性就捐款上万元，他们捐款时一般都有电视台录像，想在当中有一点自私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的，至于收据，当然要出具了。

　　华商晨报：那些小额捐款的人也得到收据了吗？

　　付广荣：大部分都给收据。

　　华商晨报：是大部分还是全部？

　　付广荣：有的捐款者来捐款时，我恰好不在儿童村，而会计也正好不在，当然就没有人给出具收据了，还有一些捐款者，根本就不要收据，你给他他都不要。

　　华商晨报：你和会计都不在儿童村，捐款谁来接收呢？

　　付广荣：我说不清楚，如果捐的是物，儿童村会直接收下。

　　(记者旁白：对话中，对于无收据的捐赠如何入账，账目公开的形式甚至如何接受监督，付的表述不是十分清晰。)

　　钱的去向：捐上来的钱怎样分配？

　　旁白：捐赠者的初衷是希望自己的钱物全部用到孩子身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第五条明文规定：“捐赠财产的使用应当尊重捐赠人的意愿，符合公益目的，不得将捐赠财产挪作他用。”阳光儿童村是这样做的吗？

　　华商晨报：捐来的钱百分之百用到孩子们身上了吗？

　　付广荣：是。

　　华商晨报：我看到儿童村里面有两幢楼，一幢2层小楼是阳光儿童村，另一幢3层的大一些的楼是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这两幢楼是怎样建成的？

　　付广荣：2层小楼建于2000年左右，花费160万左右，是我自己的钱。3层大楼建于2002年左右，还没有完全完工，预计要花费300万，现在已经花进去240万，还有60万需要投入。

　　华商晨报：240万是哪里来的？

　　付广荣：其中200万完全是向(沈阳市)第十一建筑公司借来的，另40万中，有20万是我自己拿的，还有20万是从捐款里拿出来的。

　　华商晨报：不是说捐款百分之百用到孩子身上了吗？

　　付广荣：建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也是为了孩子们，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与阳光儿童村是不可分割的，我的最终目的是以儿童村为载体，建立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唤醒更多人远离家庭暴力，这也是我的历史使命！

　　华商晨报：你的吗？

　　付广荣：不是我的，是社会的，我已经在宣传册上面明文写了儿童村的资产将来要全部捐献给社会。

　　华商晨报：当初热心人捐款时的意愿是把这些钱用到孩子身上，并不是让你建基地呀？

　　付广荣：我已经使孩子们生活得很好了。

　　华商晨报：好的标准是什么？

　　付广荣：孩子不冻、不饿，比在正常家庭生活得要好。

　　华商晨报：正常家庭的生活是什么？

　　付广荣：我一个月给孩子杀一口猪，每逢节假日都给孩子做8~10个菜，总之是比正常家庭生活得好。

　　华商晨报：这是你自己的认为，现在如果我当场捐出100元钱，其中有百分之几会花到孩子身上？

　　付广荣：我没办法算这样一笔账，儿童村并不是天天有捐款，有时还缺钱呢！

　　(记者旁白：建筑公司是垫款还是借款，违背捐赠人的初衷意味着什么，这些都需要一点点地由权威部门来认定，花钱上的漏洞并非空穴来风，关键是谁来监管。)

　　到底是谁的家：儿童村的性质到底是什么？

　　旁白：作为一家专门寄养孩子的地方(付广荣语)，它的性质应该是什么呢？管理者的不明造成了儿童村管理的混乱，所以才会引来广泛的质疑。

　　华商晨报：我看到儿童村里面有两幢楼，一幢楼是阳光儿童村，另一幢楼是辽宁省法制道德教育基地，我知道你可以在这两幢楼里面随意办公，你的职务到底是什么？

　　付广荣：我既是儿童村的村长，也是基地的主任。

　　华商晨报：在权利分配上有不同吗？

　　付广荣：两个地方我都管，我一边抚养孩子，一边唤起更多人远离家庭暴力。

　　华商晨报：具体到钱上面，你又怎么管呢？换句话说，就是热心人捐来的钱，儿童村分配多少，基地分配多少？

　　付广荣：这我说不清楚。

　　华商晨报：这是不是意味着儿童村的管理存在着问题呢？

　　付广荣：儿童村在这个上面的管理确实存在着问题，2年前到现在，我一直在向省里反映这个问题，希望能够派一名管理人员来儿童村，但迟迟没有解决。

　　华商晨报：这么说你是承认管理上存在问题了？

　　付广荣：管理的确有问题，但这没必要放大，就像一个人，谁能没有毛病呢？只要我不存在违法乱纪的事，就无所谓。

　　华商晨报：你到相关部门给儿童村注册了吗？

　　付广荣：儿童村无法注册。

　　华商晨报：为什么？

　　付广荣：它不属于慈善机构。

　　华商晨报：那儿童村的性质是什么呢？

　　付广荣：我说它是一个家，一个寄养因家庭暴力犯罪而流散到社会的儿童的家。

　　华商晨报：家这个概念，是不是意味着你是家长，家里的一切都听你的？

　　付广荣：……

　　华商晨报：基地的性质是什么？

　　付广荣：我认为它是一个点，一个学习的点，一个教育更多人远离家庭暴力的学习的点，我认为儿童村的教育意义更重要。

　　焦点中的焦点：儿童村以后的路

　　旁白：付广荣说，儿童村现在还在欠钱，作为一个有40余个孩子生活的地方，儿童村将来的路将会怎样走呢？

　　华商晨报：你刚才说还有60万需要投入，你已经借了200多万，这60万你将来怎么解决呢？

　　付广荣：我给5个单位当法律顾问，在加上我出书的钱，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另外，我还打算给儿童村拍电视剧、再搞一个付妈妈的品牌。

　　华商晨报：你到底是律师、是商人、还是慈善家呢？

　　付广荣：……

　　华商晨报：我看见基地的后面，正有一个建筑物在建筑中，那是什么？

　　付广荣：是儿童村的厨房和客房。现在的厨房有些简陋，不符合儿童村的要求，按照基地的规划，应该有配套的厨房。

　　(记者随后到厨房看了看，发现确实是简陋，厨房房屋低矮，锅台四周只抹着泥巴，菜板也仅仅是一小条木头，做饭的还是一口大锅，厨房的设施与基地里面的布置天上人间)

　　华商晨报：基地在2002年建成，为什么厨房这样简陋呢？

　　付广荣：当时资金存在问题。

　　华商晨报：花费200万的大楼能建，你说花费14万的展览中心能建，为什么两年来一个厨房会缺资金呢？

　　付广荣：这只是个临时厨房。

　　华商晨报：是正式的厨房不重要吗？

　　付广荣：正式的厨房现在正在建。

　　华商晨报：可现在仍然缺资金呀？

　　付广荣：……

　　华商晨报：客房又是做什么的呢？

　　付广荣：经常会有全国各地的游客来基地展览中心参观，最多时，一天的人数超过4000，有些路远的参观者晚上没法回去，我就打算建几个客房供他们居住。打算象征性地收10元、8元，也可能不收。

　　华商晨报：儿童村变成了展览馆，而且还有客房，还要收费，你认为这样做恰当吗？

　　付广荣：儿童村也不容易，现在还有欠款，我的最终目的是在保证孩子正常生活外，通过孩子教育更多人远离家庭暴力。

　　对话秦家园

　　旁白：秦家园，今年9岁，4年前第一个进入儿童村，昨日，在记者与秦单独对话时，记者发现门外不时有来来去去的人影闪动，最后，对话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秦家园妈妈从监狱打来的电话”打断，而当记者与秦一同来到电话前面时，秦又被告知：电话那端已经挂断了。

　　华商晨报：儿童村吃得好吗？

　　秦家园：好，根本就不吃酸菜。

　　华商晨报：我没问你酸菜，你为什么先提酸菜呢，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这样对记者说？

　　秦家园：没有。

　　华商晨报：你上台演讲过几次？

　　秦家园：很多次。

　　华商晨报：演讲稿是谁写的？

　　秦家园：付妈妈安排的一个老师写的，然后教我们念。

　　华商晨报：演讲是在上学期间吗？

　　秦家园：是。

　　华商晨报：那落下的功课呢？

　　秦家园：……

　　华商晨报：你平时有零花钱吗？

　　秦家园：有。

　　华商晨报：有多少？

　　秦家园：不知道。

　　华商晨报：为什么？

　　秦家园：零花钱在老师那里，我用的时候再去要。

　　华商晨报：付妈妈怎样给你零花钱？

　　秦家园：过年时给压岁钱，然后存到老师那里。

　　(记者旁白：5月24日在记者采访中得知，儿童村内上学的孩子在学校内出现了集体“请假”的情况，这种情况在这个学期内还是第一次。)

　　记者手记

　　付广荣有一双灵活的眼睛，“藏”在眼镜片后面，时而哭，时而怒，时而笑，这样的神情，记者在采访中全都见到了。

　　付广荣什么时候哭呢？

　　当她向记者倾诉某报纸对她的“失实报道”时，泪水会顺着鼻子流下来，这时候，付广荣都会自然地抬起手擦一擦，“我容易吗，我为了谁呀？”她这样反问记者。

　　付广荣说自己不容易，缘于4年多来，她亲手抚育了40余个孩子，没有令他们流浪街头，

　　没有令他们冻着、饿着。她渴望理解。

　　不过，对某些事情而言，仅有理解还不够，还需要理性。

　　“整我实际上是在整这些孩子，我倒下了，看谁来收养这些孩子。”说起这句话时，付广荣会怒。

　　付广荣怒起来的时候，还会对记者说，其实你们都是观念太落后，我这样办儿童村，是因为我眼光看得更远，人有多大魄力才能做多大事呀！

　　付广荣不齿于记者说的儿童村与基地掺和到一起有些不妥这个说法，“难道做慈善就必须得饿肚子吗，我要向国际SOS村靠拢……”

　　付广荣笑起来时，脸上洋溢着青春。

　　这个时候，她会优雅地给记者拿出盖有相关部门公章的文件，“看，我不是非法的吧”，她说完后总会抿嘴笑一下。

　　除却经常见到的付广荣的3种表情外，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态也会时常伴随着这个正遭受争议的女人，那是当记者问起“你认为儿童村的管理完善吗、热心人的捐款全用到孩子们身上了吗、每个捐款者都得到收据了吗”这些尖锐的问题时。

　　付广荣的回答要么仅仅是“是”或“否”，字数很少，要么就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但圆满通常也会有不尽如人意的时候，那是付广荣在回答儿童村的性质时，付广荣的眼镜片后面会放出迷茫的光，她只能用“家”和“点”这两个模糊的概念来作答。

　　什么是“家”呢？什么又是“点”呢？付广荣也回答不清楚。她最后只能说，会把儿童村的一切捐献给社会。

　　到底存不存在问题呢？如果有，到底是多大的问题呢？这是个大问题。

　　“审计部门不出来也得出来了。”许多专业人士认为。

　　媒体呢，是不是也该了解所有账目的来源与去向，甚至召开一个有更广泛公众参与的大型听证会。我们应该让道德的归道德，法律的归法律。

　　总之，我们不希望有什么东西把眼睛眯住，因为，我们相信良知将最终胜出。本报记者 穆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