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寡老头何以能长期关押并拐卖女精神病人？

　　4月21日，茂名中院宣判一起拐卖、强奸精神病女子案，涉案的18名被告大部分为孤寡老人，其中年龄在60岁以上的有7人，主犯李家全已69岁。

　　警方查证，从1999年起到2003年5月间，经李家全拐卖的精神病女子共有17名。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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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李家全向警方的供述，7年多来，至少有50个女精神病人在他的鱼塘屋被关押过。

　　他的鱼塘屋，在化州市南盛镇平桐村委会深陂村边上，那是一个美丽宁静的小村庄。

　　这个宁静美丽的小村庄边上，这个鱼塘屋里，究竟上演了怎样的罪恶？

　　静静的鱼塘

　　3天后，警察在鱼塘屋后面的山坡上，找到了第7个女精神病人。她光着身子，已经饿了3天

　　一群穿衣服或不穿衣服的人在屋子里走动，默坐，笑，厉声喊叫，无论白天黑夜。她们先后被带走，然后，又来了一群。穿衣服或不穿衣服，走动，默坐，笑，厉声喊叫，无论黑夜白天。

　　她们的共同特点是：精神病人，女。

　　但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化州市南盛镇平桐村委会深陂村边上，鱼塘、水渠和密林包围中的一座两层砖瓦结构的楼房，房屋的每道门窗都用铁条焊就，门上加了锁。

　　“这是李家全的鱼塘屋。”住在这个鱼塘对岸的李生说。几年来，他和同村许多人目睹了一切。

　　“有三四年吧，这里关了好多不同的女精神病人，外村人来这里买老婆、寻欢作乐，我们都觉得很邪气。”

　　2003年7月6日晚9时，一群警察冲进鱼塘屋，将李家全抓获，并带走了屋内所有6个女精神病人。3天后，警察再次出现，在鱼塘屋后面山坡上的一个小木棚里，找到了第7个女精神病人。她光着身子，已经饿了3天。

　　今年4月，茂名中院以拐卖妇女罪和强奸罪判处李家全无期徒刑，同日获刑的还有其他17人，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罪名与李相关：拐卖或强奸女精神病人。

　　但69岁的李家全，因有心脏病此前3个月即被取保，回到了鱼塘屋。

　　鱼塘约三五亩。5月10日午后的阳光里，不时有鱼儿在水面吹着泡泡，岸上的青草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少有人来这里，四周安静极了，只有虫鸣、摇曳的树叶响和不远处村童的嬉戏声。李家全躺在屋前大铁门旁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全不顾屋里的凌乱和随地散放的锅碗瓢盆。面对陌生人造访，他只是指指自己胸口，哑着嗓音说“我有病”，复又合上眼皮。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几只胶桶弃放在他旁边，这曾是用来给屋内关押的女精神病人大小便的。厨房里，堆积着多件颜色鲜艳的女式衣服。屋后山坡的密林中，小木棚已拆，但供“外村人”寻欢的席梦思床垫仍在，于四周绿叶鲜花簇拥中格外刺眼。

　　她们，她们

　　她们来自汽车站、火车站，来自公路边、大街旁，来自垃圾堆……她们有的被李家全“捡”到，有的被其他人“捡”到，然后卖给李家全

　　“李犯一贯资产阶级思想严重，道德败坏。1961年因长期与本村女青年李××通奸，并调戏妇女李××多人，曾被劳动教养，但劣性不改。此外，偷盗水利工程用的闸门、木椿、生产队的双轮车两部、粮食、日用品一大批……”

　　这是1972年化州县“公安机关军事管制小组”刑事判决书关于李家全的一段记录。当时他因强奸罪被判处7年徒刑。1981年，又因盗窃罪获刑5年。

　　“我小时候就听大人说李家全这个人很坏，他在附近是臭名昭著的。”拉记者去鱼塘屋的摩的司机说。他与李同镇不同村。

　　家里人对李家全失望之至，便不再理会，李只好在村边鱼塘岸上搭了间油毡房(后失火，再建两层砖瓦楼)，独自生活，但他“没有生活来源，也没有力气做苦力赚钱”。于是，大约在1996年底，他的鱼塘屋里开始出现女精神病人。7年多来，仅根据他向警方的供述，至少有50个女精神病人在这里关押过，短则3天，长则8个月，年龄在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

　　她们是谁？她们从哪里来？又流向了哪里？

　　在茂名中院提供的相关案卷里，记者找不到她们的名字。因为她们全都说不出自己的名字、父母和家庭。对李家全来说，她们有没有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长得稍微靓些、病情轻些，这样能卖个好价钱。

　　为侦查需要，化州警方用字母和数字组合给她们取了“名”：A1，B5，C7……这还只是去年从李家全鱼塘屋等处解救出来的10个人。她们真正的名字，可能永远不被知道。

　　她们来自化州汽车站、高州汽车站、茂名火车站和汽车站，来自车水马龙的公路边、大街旁，来自垃圾堆……她们有的被李家全“捡”到，有的被其他人“捡”到，然后卖给李家全，还有的则是经人贩子卖给李家全。至于她们最早来自哪里，她们家在何方，也可能永远不被知道。

　　从鱼塘屋出来，她们被卖给附近农民做老婆，有的生了孩子，延续了男方的香火；而更多的因病情不可控制，继续流浪在外，去向不明。她们的命运和未来，仍可能永远不被知道。

　　除了李家全的鱼塘屋，化州市石湾镇农民凌亚生的住宅和茂南区公馆镇农民冯亚木的鱼塘屋，也关押过多个女精神病人。茂名中院刑事庭法官阮树本指出，由于李家全的“名声”，凌、冯二人和附近乡村人贩子，很多时候是以李家全鱼塘屋为核心和中转站，进行女精神病人的拐卖活动：

　　2002年夏季的一天，石湾八旬老人戴某在家中看到邻村的钟冠祥，便请他给自己47岁的儿子找个老婆。钟把他带到李家全鱼塘屋，戴看中了一个怀孕的“大肚婆”(A10)，然后叫儿子带钱过来领人。戴的儿子看后不情愿。钟冠祥开导说，你不要想着这是个傻婆，你要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戴也劝儿子：到时生个儿子下来，也好为我戴家传宗接代了。最后，戴付李家全1380元，给钟介绍费180元，把“大肚婆”领走。3个月后，果真生下一男婴。如此，戴某终于遂了4个儿子全都成家的宿愿。

　　同年10月的一天，公馆镇一人贩子花250元从李家全处买下一讲客家话的女精神病人，关押在冯亚木的鱼塘屋，并放出出卖的消息。7天后，另两个人贩子以350元(未付)买下，拉至凌亚生家里看管。再由另一人贩子联系到48岁的单身汉张某，以600元成交。与该女精神病人生活十多天后，张某怀疑对方有性病，而且精神病经常发作，便叫人贩子带走。石湾镇另一45岁的单身汉黄某以210元买下。一天，该病人告诉他自己已经结扎了，黄某深为失望，叫人贩子把她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

　　经茂名中院确认，李家全参与拐卖女精神病人10名，凌亚生拐卖8人，钟冠祥拐卖5人，冯亚木拐卖3人，还有10人参与拐卖女精神病人1-3名。这些人贩子中，有2人是女性。

　　鱼塘屋里的炼狱

　　在这些女精神病人身上，李不仅获取钱财，而且发泄兽欲。他还把暂时卖不出的女精神病人带到屋后山坡的木棚里，供闻讯前来的“嫖客”发泄，他们的“嫖资”是每次3-5元

　　李家全的这座鱼塘屋是个微型建筑，比一般的农村两层楼房要小很多，站在楼下，踮起脚尖就能摸到二楼的阳台。楼上楼下各有两间房，每间大约三四平方米，仅能塞一张小床和几件小物件。据李家全说，这是他自己设计建造的。

　　但在过去几年，这座逼仄不堪的楼房里，平日里经常关押着五六个女精神病人。她们吃喝拉撒全在这几个小房间里。

　　她们被关进之前，李家全会先用鱼塘里的水将她们冲洗干净。偶尔，她们被放出来，在屋前吃饭或大便。这时，对自由的渴望会让她们中的少数暂时清醒过来，有个别趁机逃脱，但流浪时大多又被李家全和其他人贩子“捡”到。

　　李家全对付她们的方法是挥动手中的竹鞭。但也有个别不怕的，像后来被警方解救的B4，她外逃时虽然被李拉了回去，但也用手狠力抓伤了他的右脚。这让李一直耿耿于怀。

　　这些病人，很多是长期一丝不挂，很多人身体有缺陷：跛脚，“花脸”，上唇往外翻，还有人手总是摸着下身……她们或喃喃自语，或高声喊叫。住在鱼塘对岸的李生说：“村里很多人知道这里关了精神病人，但没几个敢进屋看的。”

　　这些村民不知道，至少有2个女精神病人死在屋内。

　　一个是烧死的。纵火者是与李家全有矛盾的一同村人，他不仅让李的油毡房付之一炬，而且当场烧死了关押在里面的一名女精神病人。据李家全说，事后南盛派出所处理了此事。

　　另一个是病死的。此前，她在李家全处被关押7天。趁着天黑，李用斗车将她悄悄拉到邻近的高州市祥山镇一块山岭上掩埋。事后，当地派出所传唤李家全，但李咬定不关自己的事。

　　这两次，李家全都得以侥幸逃脱。

　　在这些女精神病人身上，李不仅获取钱财，而且发泄兽欲。他向警方承认，“被我‘收养’的，每个都和我发生过性行为，少则一次，如靓点或年轻点就十多次”，“我想哪个就哪个，其他人也在场看到，不做声，只是傻笑”。

　　李家全在这个简陋的楼房里俨然是个“君主”。他每天晚上和两个女精神病人同睡，他唤其中一个高瘦些的叫“亚冬”，这也是经他手转卖的50多人里唯一有名字的人。

　　“亚冬”本是邻近丽岗镇农民周某8年前花1050元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老婆，但后来精神病发作，经常摔坏东西。周某得知李家全会“收购”，想赚些本钱回来，便以500元卖给了他。作为回报，几个月后，李家全以100元的价格，把关押的另一女精神病人卖给周某。

　　在周某这里，这名妇女仍得不到自由。周某外出时，她就被锁在屋内。这也是大多数女精神病人卖给人做“媳妇”后的生存状态。

　　对暂时卖不出的女精神病人，李家全也打起了歪主意。2003年4月，他在屋后山坡的密林中搭了个木棚，里面放置了席梦思床垫。每次，他把被看中的妇女带到这里，供闻讯前来的当地农民发泄兽欲。这些人，大多是六旬老人，还包括在附近砖场打工的一个20多岁的广西仔。李家全供述，共有十多名“嫖客”，他们的“嫖资”是每次3-5元。

　　当地警方逮捕了其中4人。茂名中院则以强奸罪，分别判处他们3-4年的徒刑。

　　2003年7月，关押在李家全处的7名女精神病人全被解救，连同在其他地方解救的3名女精神病人，一同被送往化州市志光医院治疗。其中4人基本治好，与家人团聚。

　　留下继续治疗的6人，即使在精神病院里，仍受到其他病友的孤立和警惕。长期被关押、拐卖以及遭受其他更深重的蹂躏，使她们的病情未能有很大起色。她们仍然说不出自己的名字，她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阿萍的故事

　　化州市公安局在侦查李家全案件时，发现了阿萍所住“×英精神病康复医院”的案情。经初步侦查，该局认为王×英涉嫌拐卖阿萍3次，此外，还涉嫌拐卖另两名女精神病人

　　如果不是凌亚生的偶然落网，李家全的罪恶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终结。

　　2003年7月4日，离李家全鱼塘屋30公里远的石湾派出所接线人举报，在公路上将正实施拐卖的凌亚生抓获。凌供出了李家全。2天后，李在鱼塘屋被擒。此时，他关押女精神病人已长达7年多。

　　在凌亚生的家中，警方救出了阿萍。

　　阿萍也是精神病人。今年25岁的阿萍，已经嫁过4次。

　　18岁那年，在化州市林尘中学读初二的阿萍突然发病。这一年，她家里好不容易起了栋二层楼房，给她看病的钱不多。她虽几次送往精神病院，但还没完全治好就因缺钱出院，从而错过了治疗的最好时期。

　　2000年6月，21岁的她入住离家30公里的“×英精神病康复医院”。这是由王×英创办的私人医院，王自任院长。阿萍的父亲董加禄(化名)这样评价王：“能说会道，为人热情，收取医药费也相对低些。”

　　已被阿萍病情折磨得身心俱疲的董加禄，在女儿入院时对王×英说，家里无力供她医治，治好一点看谁家乐意娶就介绍她过去，并写下委托书。

　　一个月后，信宜市一对农民父子来到×英医院，询问可有治好的妇女，娶一个回去做媳妇。王推荐阿萍，对方表示满意。董加禄当天也赶到医院，认可这门亲事。就这样，阿萍嫁给了她的第一个男人。

　　王从对方手里得到1100元钱，“用以支付阿萍的住院费用”。但董加禄向记者表示，入院时自己已交纳1000元住院费，不存在再支付住院费的说法，自己也是后来得知王得到了这1100元钱。他觉得自己被王骗了。

　　在信宜生活2个月后，阿萍突然跑出来拨打110求救，据王×英的说法是“病情复发，不愿和男方生活”。当地派出所通知王和董加禄过去说明情况。最后，王把阿萍带回自己的医院继续治疗。董则向他交纳了五六百元住院费。

　　阿萍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后，有所好转。这时，家里联系到江湖镇一个近50岁的单身汉。阿萍又匆匆嫁人。几个月后，病情发作，再次入住×英医院。

　　入院不久，王×英把她许配给信宜市的一个单身阉鸡仔。王得到200元。一个月后，阉鸡仔以阿萍病情太严重，把她送回医院。

　　2001年10月，正在×英医院住院的阿萍第4次嫁人。男方是合江镇一个50多岁农民。当时，阿萍已有7个月的身孕，家人六神无主，正想办法把她嫁出去。这一次，王从对方手里得款2000元。

　　第4次出嫁，阿萍终于生下一儿子，却是个死婴。阿萍深受刺激，病情加剧。男方只好将她送回×英医院。

　　2002年11月，当地果园承包主刘思权给王×英500元，把正住院的阿萍带走，说是给其看管果园。但后来，刘通过人贩子，把阿萍送往凌亚生家中关押，正待卖出，被警方解救。

　　化州市公安局在侦查李家全团伙拐卖妇女案件时，扩线发现了以上案情。经初步侦查，该局认为王×英涉嫌拐卖阿萍3次，分别是拐卖阿萍第一、第四次嫁人和卖给刘思权。此外，王还涉嫌拐卖另一在自己医院住院的女精神病人，和一名在这家医院门口流浪的女精神病人。王总共得款4200元。而这两人目前都去向不明。

　　日前，化州市检察院以证据不足，将案卷退回化州市公安局补充侦查。

　　王×英被警方逮捕后，他的×英精神病康复医院也被勒令停止营业。据知情人透露，王并无精神科医生执业资格，他的医院也无正规精神病院应具备的条件，但他仍然拿到了相关营业执照，并一直收治精神病人。

　　被解救后的阿萍不敢再去医院了，现在她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不敢出门，总觉得自己“衣服很丑，头发很丑，人哪里都丑”。但偶尔到外面散心，她又会央求别人：“给我找个男朋友吧。”

　　监管背后的贫穷

　　“李家全为什么能在路边轻而易举‘捡’到那么多女精神病人进行拐卖？就因为没人管！”当地一名医生说

　　鱼塘屋里的罪恶秘密被揭开后，当地震动很大。很多人奇怪：这么多年，怎么没人注意到？

　　5月10日，记者来到离鱼塘屋3公里外的南盛派出所采访，结果被拒绝。南盛镇值班人员则表示“不知道这回事”。拨打深陂村所属的平桐村村支书兼村主任曾翠英的手机，对方一听说记者身份，连忙挂机。再拨打，对方已关机。

　　深陂村的百姓悄悄告诉记者，他们早就看不惯李家全所为，找村、镇干部反映过多次，但好像没人理会。

　　“李家全为什么能在路边轻而易举‘捡’到那么多女精神病人进行拐卖？就因为没人管！”当地一名医生说，“流浪精神病人是个弱势群体，政府应该加强监护和管理。”

　　让这位医生不满的是，只有当一部分流浪精神病人严重“影响市容”和对社会构成威胁时，政府才会有所行动，而对绝大多数的其他精神病人，却不闻不问。

　　据《茂名日报》报道，该市600多万人口，各种精神病患者占1.3%左右。这个比例与广东省和全国的平均数字大致相当。而流落街头无监护人的精神病人，各地则没有具体统计。据茂名市第三人民医院办公室副主任臣少华估计，该市大约有300多名。

　　在化州采访期间，记者多次听出租车司机和摩的司机说，化州市区的流浪精神病人有时会突然一夜失踪，有时又突然冒出许多，临近很多县市也有这种奇怪现象。他们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简单省事的“消化”流浪精神病人的办法，即趁着天黑把本地的流浪精神病人装上车，悄悄拉到其他地方流放。不过，最近因为上面盯得紧，这种土办法很少见到了。

　　从茂名市救助管理站了解到的情况是，该站成立9个多月来，没有从医院转接过一名求助的流浪精神病人。但该站的前身——茂名市收容遣送站，却收容过这种人员，不过“一年就几个”，主要是严重影响市容的“丑疯子”和扰乱社会秩序的“武疯子”。

　　坐落在高州市的茂名市第三医院，是茂名市唯一公办精神病院。作为非营利性公益医院，每年当地公安机关会送来十几名上述两类精神病人(“丑疯子”和“武疯子”)。实际上，除了自费病人，这家医院只免费收治流浪在茂名市区的精神病人。

　　这十多个病人往往让医院很为难。这些人的治疗费，一个月少则千元，多则3000元，治疗周期也长，一般需3个月，长的要两三年。但茂名市财政每年只拨给医院2.7万元，医院为此要自己垫付10多万元。

　　该院办公室副主任臣少华说：“公安把病人送来，我们一定得收，这是规定。”

　　别的精神病院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志光医院是化州市唯一正规的精神病院，它是私人创办的，院长周志光原是化州市防疫站副站长。

　　周志光最近挺烦。自去年7月收治警方送来的10个病人以来，一共花去8.6万元，几经催讨，市政府才分3次给了2.4万元，尚欠6.2万元。

　　“市政府可不是那么好跑的。先要打报告，盖上医院、卫生、公安三个章，然后就不停地跑。找普通工作人员，没用，市领导又老不在，好不容易堵住了，他只说‘会给的会给的’，被催急了，才勉强给个八千。”

　　把病人送来时，市政府与市卫生局协商同意按每人每月1000元的最低收费核拨，但没有预先支付，只口头表示“政府肯定会给的”。后来，有镇政府和派出所送流浪精神病人前来治疗，仍然是“治好了再给钱”。　　

　　周志光表示，在2003年7月收治警方解救的这10名女精神病人之前，从未收治过公安和地方政府送来的病人。不过最近就接连有3名病人被送来。从周志光口中，记者同样听到：“政府送来的病人，我不好不收。”

　　“精神病院收治流浪精神病人的积极性受到打击，治疗效果可想而知。”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当地医生对此表示担忧。

　　“我们这里不重视精神病人治疗。”臣少华的牢骚背后有数字支撑：茂名财政给他所在医院每年的精神病专款是30万元，而湛江是319万元，韶关是273万元。“跟珠三角就更没法比了。”

　　茂名市卫生局医教科谭先生认为，这与茂名贫穷的地方财政有很大关系。“茂名公务员的工资可能是全省最低的，所以也不难理解三院的困境。实际上，不仅是精神病院，茂名其他公益医院都一样穷。因上面经费太少，市属医院已经为病人垫付医药费500万元。虽然年年打报告，要求追加拨款，但支配权力不在卫生局，没办法啊。”说着说着，他也叹起苦来。

　　2003年10月的一天，女精神病人A1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时，距她被解救进院刚刚3个月。她没有做母亲的喜悦，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甚至生下孩子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她没有和孩子见过一面。孩子被送往了当地福利院，取名吉华照。福利院同志说，孩子一直很健康、可爱。

　　孩子有了依托，母亲又何去何从呢？如果志光医院一直得不到治疗经费，她和同伴能在这里呆多久呢？如果治不好，她还会继续流浪吗？

　　多年以后，长大后的吉华照会记得自己的母亲么？——她的名字曾叫A1。

　　本报记者　袁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