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次指甲30元，掏一次耳朵30元，染一次头发要25元，狗的美容价格不菲，但对这爱狗如子的主人，花这点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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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宠物医院，这条拉不拉多狗每天由女主人陪着来打吊针，倍受关爱，更甚于人。

针打在狗身上，疼在主人身上。

　　撰稿／李宗陶(记者)

　　医生赵翠兰将X光片平展在日光灯下，上面是一些肋骨和暗影。“没看见囊肿，要么再拍一张。”张丽华赶紧把怀中的狗平放在照射台上，赵翠兰帮着抓住后腿，试图让它侧身。这条名叫丽丽的京巴狗有些挣扎，“乖囡，妈妈在这里。”张丽华拍它，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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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丽11岁，老得差不多牙全掉光了(狗的寿命一般在10-15岁，也有个别活到20岁的，但极少)。它曾有过亮丽的毛色和辉煌的身价——90年代，普通“京巴”的市价为1万多元，张丽华抱着它在华亭伊势丹逛店时，曾被人拦住，对方开价3万元想买，她没舍得。

　　现在，它不对了。医生诊断它患了子宫内膜炎，已经到了积脓的程度，建议开刀。张丽华一下子没了主意，想起了同在迪美做服装生意的小姐妹陈若愚。

　　陈若愚认识张丽华，是因为有一次在洗手间听到有人说“狗的事”，便兴冲冲凑上前去，从此两人交好。除了服装流行趋势，她们常常切磋“狗经”。陈若愚有13年养狗的经验，张丽华觉得有必要请她前来参谋参谋丽丽是否要挨这一刀。

　　“小精灵”的门诊

　　5月25日，小精灵宠物医院的下午门诊就由此项悬而未决的手术开始了。过去6年里，14300多只猫狗在这里挂号就诊，病历卡堆满一橱柜。武胜路上车水马龙，不远处，是上海大剧院和人民广场。

　　医生邵蓓英正在给一只“吉娃娃”拔毛、涂药水。这条患了疥癣的狗刚住院时，尾巴全烂了，血肉模糊。“它蛮凶的，不让碰，不过我们总有办法对付的。对它好，只是帮它涂药水，它慢慢就知道了，现在很乖了。”医生护士唤它“娃娃”。上完药，“娃娃”回到病床，也就是里间一排笼子里的一格，它很活络地转来转去，一有陌生人进出，便大声提醒。住院一个多月以来，它俨然成了“小精灵”的看门狗。

　　护士告诉记者，曾有一条性格孤僻的沙皮狗(极有可能因为缺少主人关爱)前来吊针，真那个凶悍啊。她们好声好气做了它3天思想工作，终于扎下了关键的一针。

　　Lucky正趴着打吊针，它的一条前腿上绑着胶布。这是条4个月大的拉普拉多，黄色，有着健硕身材和忧郁眼神，因为感冒，它还流鼻涕。女主人已经陪了它一个中午，她起身对医生说：“我去吃点东西。”趴着的Lucky立刻直起身来，望望主人背影，很有些要跳下来的意思。“躺好，不能下来。”医生王同一轻声喝斥。这位当了40多年兽医的老先生说，狗都有恐高症，一般不敢从高处往下跳。它们听得懂人话，大约相当于5-6岁儿童的智力。Lucky果然卧倒，但眼里满是不安，直至主人返回，它才又懒懒地闭了一只眼。

　　一个小时后，王同一撩起Lucky的尾巴给它量体温。“39度，正常。”王同一说，狗的体温38.5-39度属正常。询问完一些注意事项，女主人和随后一起来的男友牵着Lucky上了辆出租车。那司机回头看了Lucky一眼。

　　陈若愚正赶到。“运气”，她说，“我上回整整招了9辆出租车，都不让我上。”她只好买了个巨大的袋子，“等司机看到露出的狗头，也不好意思再叫我下去了。”

　　两个女人商量的结果是：丽丽年纪大了，不想让它再吃苦头，暂取保守疗法(也就是每天自肛门塞颗消炎药)，让她维持一个比较少痛苦的晚年。赵翠兰医生说，狗年纪大了，肝脏、胰腺等各种脏器都会出毛病，还易得尿结石，一般衰竭而死，也有确实没救、经主人同意辅助安乐死的。“我决不会让它安乐死，我要送到它自然走。”张丽华认真地说，施了脂粉的脸汗涔涔的。

　　张丽华是和母亲、儿子一道从七宝赶来的。张母告诉记者，丽丽陪着张丽华从未婚到结婚、生子，从一个岗位到另一个岗位，她对它好，它也就认她。在她们的居住地，张丽华有“狗痴”之谓，因为在旁人看来，她对狗太好了。当然，丽丽也曾凭借高度的警惕性和高亢的声线帮助抓获了一个企图入院盗窃助动车的小贼，但那都是过去年轻时的事了。

　　结账。从挂号到拍片到配药，570元。张丽华咕哝一声“比人看病贵”。可是看到它痛，看到它站不起来，总不能不管啊。“现在，有的夫妻也不能保证在一起呆11年呀。”她说。

　　谁宠谁

　　“养狗的都是想要被别人疼爱的。”陈若愚说。

　　她养过20多条狗，除了大型犬，品种覆盖年度流行菜单。1992年，她买了一条蝴蝶犬，从此与狗结缘。当时这条幼犬患肺积水，因为没经验，她喂了一颗感冒通，于是小犬撒手人寰。此后陆陆续续，欲罢不能。

　　狗的可爱是那么单纯，像孩子一样。它们很喜欢管闲事：向一切可疑的陌生人狂吠，抓老鼠，扑苍蝇、逮蟑螂……当然，它们会向归家的主人献殷勤，除了摇尾巴，还会叼只拖鞋什么的。最要紧的是，当陈若愚伤心流泪的时候，怀里的狗会舔去她的眼泪。

　　陈若愚最舍不得的是一条聪明的迷你笃宾犬(俗称鹿狗)，它会自己盖被子，还会接电话。那回，陈若愚去杭州进货时往上海家里打电话，电话被接起却没人言语，她在那头拼命地“喂”，这头终于响起“汪汪汪”。“它接过两次电话呢，可惜被偷走了，我伤心了一个月。”她现在养的一对是贵宾犬，各重3斤8两，她还花了一笔钱送它俩去马戏团培训。

　　陈若愚发现，狗的性情多半与其主人极其相似，有的开朗，有的孤僻，而换主人往往会造成狗的心灵创伤。她强调，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它会宠人。

　　Lucky的主人林骏原是舞蹈老师，现在酒吧唱歌。为了给女友解解厌气，他养过3条狗，自有一套训练方法。譬如教它们对一些简单的词汇“坐”、“趴”形成条件反射，譬如教它们把丢出去的东西叼回来，都只需一点小饼干奖励就行。它要得不多，却能给主人带来许多欢乐。他说，美国总统布什家就养了一条黑色的拉普拉多，这类犬常用于导盲和缉毒。

　　医生邵蓓英养狗9年了。每早叫醒服务之后，狗会不声不响等她刷牙洗脸，一切停当，才会摇着尾巴上来缠人，那意思是：“你的事忙完了，该轮到我了吧。”她一家三口，晚上只要还有一个没回，狗就会不安地踱来踱去；一旦都到齐，它立马躺倒，呼呼大睡。

　　家住新梅广场的雷阿姨养着一条草狗“松松”，那是儿子怕她寂寞而买的。住进了高楼，邻居都不认识了，也少有人来，松松是她的伴儿。虽然每月要花掉100多元，用于吃新鲜猪肝、牛奶、狗粮等，但雷阿姨觉得，哪怕是淘气，它也为这所房子带来生气。前几天，松松把她借来摊在沙发上的一本书挠破了几页，雷阿姨急了：“松松，你闯祸了，奶奶生气了！”松松哧溜钻到床底下，长时间不出来。

　　如果一顿不喂食，松松就会挨饿，事后呜咽着在她脚边蹭来蹭去。虽然雷阿姨不知道在拉丁语里，“伴侣”的本义就是“在一起吃面包”，但她知道松松永远需要她，而孩子们总有一天会独立而离开。在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中，雷阿姨说话多半是这样开头，“我们家松松啊……”

　　大众养狗

　　“小精灵”的老板黄健说，前些年养狗是种炫耀，现如今是大众养狗。一方面是市场价格回落，1997、1998年，一条“京巴”或“西施”要卖到几万元，而现在几百元就能买到；另一方面，老百姓经济条件普遍好了，最关键的是，现在人和人的关系不那么紧密了。

　　80年代末，黄健曾在山阴路卖过宠物，后来在淮海路开了家“琪琪宠物商店”，他曾像赤脚医生一样上门给生病的猫狗打针。他说，自有了宠物，就有宠物医生，只是那时不够规范，多半是贩狗者凭经验治疗。在经营沪上小有名气的“小精灵”的6年间，黄健归纳了三种新出现的养宠物人群：丈夫忙于生意怕妻子寂寞的；子女工作忙怕老人孤单的；“丁克”家庭不要子女以猫狗替代的。

　　查菁华从医科大学护士专业毕业后，因为喜欢小动物，转行进了宠物诊所。在“小精灵”的日子里，她目睹了诸多世事人情：一天晚上，黄河路上一家开饭店的小老板带着一只很普通的草狗挂急诊，那只狗得了结石，血尿不断。此后常来，花去不少钱。有人劝老板：“又不是什么名贵狗，放弃算了。”小老板回说：“我卖盒饭时，它就陪着我，现在我赚到钱了，不能不管它。”

　　一位住在附近一幢高楼里的老先生曾带一条狗来看过病，后来小狗不治而亡，老人一下苍老了许多，身体也好像垮了，再不愿意下楼来。查菁华说，狗的寿命决定了它总是走在人的前面，不能把这份情看得太重。

　　查菁华坚信，这份人狗间依赖的产生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少了，诚信少了——一方面，经济时代里人容易变成经济动物，相互之间利用、提防、功利的色彩浓了，大家活得都挺辛苦；另一方面，人又在心底渴望真情，所以自然而然会将感情转移到宠物身上，而狗又极通人性，所以，养狗的人越来越多，养狗的比养猫的多。

　　黄健说，这些年来，有人哭哭啼啼抱着狗来诊所，治好了笑嘻嘻走了，治不好哭得更伤心；有些实在没希望治的，主人仍然愿意花钱救治；有些老人自己省吃俭用，给宠物却吃好的、穿好的，按时领来打预防针，他都看得懂。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爱动物。查菁华说：“我一想起那个女孩子，汗毛都会竖起来。”那是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孩，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带一个不同的男人和一条不同的狗来看病——那些狗的肚皮上全是瘀青。“要怎样踢才会踢成那样啊？！”查菁华说，儿子小时候常常抓痛小狗，她总是教育他：“你是人，它是动物，你要对它有爱心。”儿子后来把自己的小名“宝宝”与一只“吉娃娃”分享，它病死的时候，儿子哭得非常伤心。而现在，上小学的儿子常常放学回来告诉她：“妈妈，我今天又看到一只流浪猫(或狗)了，真可怜啊。”

　　理智消费

　　因为爱，所以人愿意为狗消费。商家也是看准了这种心理，将宠物护理及用品的价格定得不低。查菁华告诉记者，这几年，她发现养宠物人群的消费观越来越成熟，一般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自己解决，像为长毛狗修剪毛发，尽管剪得坑坑洼洼。普通人家送狗来洗次澡，学会之后就自己动手了。至于过年过节，给小狗买件唐装之类，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许多主人是希望狗狗穿得体面一些去相亲。

　　林骏觉得一条大型犬的花费每月控制在500-600元他还能承受，再高就没意义了。老年人养狗相对节省一些，他们会在狗粮里拌些饭菜，不让它一味吃洋食品。

　　这天晚上，“小精灵”来了条待产的“京巴”，它必须剖腹产，因为主人喂得太好、吃得太胖。医生告诫主人，它的体重已经达到了正常体重的4倍。据说，沪上得肥胖症的宠物越来越多，主要是主人不懂得合理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