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晚报:核心提示:今年的招生大战就要开始了。来自教育部门的消息，今年我市有40万应届初中毕业生，预计将有15万人进入中职学校就读。这对很多人来说，真是不小的肥缺：争夺之激烈，简直难以想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最有意思的还是为此诞生的所谓打着联合办学旗号的“专业招生公司”。

　　本报暗访工作室派出记者经过近10天卧底暗访，发现这些专门的“招生公司”以高额

免试入学读在职研究生 中国政法大学直读研 五千元享P4级宽带乐趣 不孕不育康复园地

的宣传招生费为诱饵进行招生，不少学生正被“当做商品买卖”。

　　A卧底专业招生公司

　　打入公司

　　“招一个学生，公司给你五百”

　　6月3日，知情人告诉记者“渝艺教育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渝艺）在大渡口区图书馆内，是一家业内颇有名气的“专业招生公司”。

　　第二天，记者拨通了这家公司的电话号码，自称手头有几十个初中应届毕业生，愿意就读中职学校。接电话的自称黄老师，当即约次日面谈。

　　5日上午，记者如约来到大渡口区图书馆。在“渝艺”办公室，记者自我介绍是綦江一所中学停薪留职的老师，和很多应届初中毕业班班主任和学校领导关系好，想趁眼下秋季招生季节发点小财。黄老师和另一位张老师先问了我一些学校和招生的情况，说：“你以前干过这一行吗？”记者：“没有！”张老师：“之前你和其他的招生公司联系过吗？”答：“也没有！”张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电话号码的？”答：“我有个朋友是校长，他告诉我的！”

　　一番“考察”，黄放了心，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摞招生简章，总共有“重庆望江技工学校”等7所学校的招生简章。黄说，本公司和这7所学校联合办学，公司负责招生管理和就业，这7所学校负责教学，公司在这7所学校设有办事处。公司招的学生在这7所学校毕业后100％就业。他说，该公司已有几年历史了，近两年每年招生人数1000人以上。

　　“招一个学生，你们给我多少好处费？”

　　“招10个以内，每个学生返给你500元宣传费，招10个以上20个以下，每个学生返还600元，依此类推，招生数量越多，返还的宣传费就越高。”黄说。

　　“但要学生正式报名读书，并完清所有费用后，我们才给你兑现！”张强调。

　　黄讲解：你去动员宣传后，如有学生动心，你就带他们到这几所技校来参观，学生有愿意报名的，就由我们马上收30元报名费和500元的预收费，并发给录取通知书。到了开学，你就带着他们到直接到学校，有我们公司的人在那里给他们办手续和收费。

　　“有什么方法才能把学生招来？”记者以初次当招生老师，不懂为由请教。

　　黄、张对视了一眼：“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你以后慢慢就搞懂了。”

　　当天，记者成为了“渝艺”的一名招生老师，黄约定6月7日带记者到几所技校参观。

　　走进技校

　　“以后你招的学生悄悄给我，我一个给你1200”

　　第二天，记者就以“渝艺”公司招生老师的名义到联办的技校参观，了解它们的招生情况。

　　上午11时，记者独自来到重庆望江技工学校，拨通招生办电话，自称郑维学的老师让记者到办公室。郑老师矮个，五十岁上下，自称“渝艺”驻该校办事处办公室主任（办事处和学校招生办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

　　郑听我说明来意，诡秘地问：“你招一个学生，‘渝艺’给你多少好处？”记者用手一比划：“六百。”他四顾无人，说：“以后你招的学生悄悄带给我，我一个给你一千二！”记者正欲请教，门外响起脚步声，郑老师忙说：“办事处的段主任来了，一会儿再谈！”

　　段主任进了办公室，郑佯装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段和郑对我说，你现在招生，那些学校都有人去了千百十回，不少学校对我们这样的招生老师实行封锁政策，我们有100多号像你这样的老师，可不少人连学校的门都进不了，你可以利用和学校班主任熟悉的优势，把毕业班的差生名册、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搞到手，直接找学生和家长做工作，就说是学校领导和老师介绍，为你们提供升学和就业门路。

　　郑陪着记者参观教学大楼、宿舍、食堂。见只有我们两人，便说，你招到了学生后，直接带到学校来，在校门外打我的手机，然后把学生带到我的寝室交给我，只要学生完清第一学年费用，我就把好处费兑现给你。

　　郑还面授机宜，“要是‘渝艺’的黄老师问到你，你就说没有招到学生。”

　　他说，我是考虑到你跑路辛苦，为你着想，我嘛，只是完成招生名额而已！他再三叮嘱我，千万别做声：“至于段主任嘛，很快就要下了，你不要管他。”记者问：“他下了，谁接任？”郑又诡秘地一笑：“……所以你找我算找对人了。”

　　来到校办厂，学生们正在实习。郑一边陪记者参观一边告诉我，学校有三年制和两年制，三年制的只读两年，第三年带薪实习；两年制的只读一年，第二年带薪实习。毕业后100％就业，月工资在600元以上。

　　郑又说，学校在外面没有关系，不依靠联合办学不行，学校招生工作从四、五月份就开始了，现在已有100多学生报名了。

　　参观完已是中午，郑老师再三请我吃饭，被婉谢。

　　6月10日上午，望江技校教务处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与“渝艺”（此前还与渝艺实业公司）联合办学，学校负责教学，公司负责招生、就业和学生的管理，学校近三分之一的学生是通过联办招生来的。他说，该校有少数三年制学生，在校读了两年后，第三年带薪实习。

　　接受培训

　　“我们主攻目标，是差生和调皮捣蛋的”

　　在一家专业招生公司，招生部长开始耐心培训。

　　瞄准差生——

　　我们瞄准的对象，主要是那些差生和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是我们主攻的目标。这些人考重点高中又考不上，考普高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花几千块钱读个中职业或技校，毕业后就能就业，这样何乐而不为。总之，你只要把学生拉进来就是大哥。

　　直接找班主任——

　　你到学校后，可以找学校校长或主任，但找学校领导的成本太高，最好是直接找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老师是你的熟人或通过熟人认识的最好。你可以先约他们到外面吃饭，然后再一步一步切入正题，稳倒来，察言观色，以把握给他多少好处费。一般来说，如果班主任是你的熟人，你可以给高一点，这样图个长远。

　　现在有的区县教委有规定，不准我们这样的招生老师进学校，学校也把我们拒之门外，这样也难不倒我们，我们可以在校外通过熟人和朋友和班主任老师接触；另一个好办法就是直接找学生或学生家长，这样减少了中间环节，降低了招生成本。

　　节约费用有诀窍——

　　有一个诀窍是，当你找了一个学生甲后，可以通过学生甲再招另外的学生，你可以给学生甲好处费。比如，甲又把他的一个同学招了进来，你可以把甲的500元的预交费免了，如果甲给你招了两三个，你可以给他减少1000元的学费，但要告诉甲让他千万保密。

　　宣传一整套——

　　你要学会充分向学生或老师宣传读我们这些学校的好处。比如说，读了和我们联办的中职或技校后，百分之百就业，工资待遇不低，还办户口，花几千块钱学了技术，有了工作，还跳出了龙门；就业后，我们公司还有跟踪服务，比如一年之内，如果被公司辞退或对公司不满意，我们公司免费为你介绍工作，一年之后五年之内如果你对工作不满意，我们公司可以为你再介绍工作，直到你满意为止，但你要交少量的手续费；和我们联办的中职学校，如果是三年制的，其实读了两年，第三年就实习，实习期一样有工资，这样假如你三年交9000元学费，第三年实习期就能挣5000元，相当于你只花了4000元钱就拿了中专文凭、学了技术，还有了工作。

　　学会给老师好处费——

　　公司是根据学生就读的学校等级、专业和学制来定，每招一个学生，我们公司至少给你一笔宣传招生费，至于你要给老师或学校领导多少好处费，是你自己的事，你给他们越少，你自己的空间就越大。如果你招的学生数量越多，公司给你的好处费也越高。你对下面的老师的政策也是如此，这样鼓励他们给你多招生。但要等到学生上了学缴清了费用，我们才兑现给你的宣传招生费！

　　你算算账，假如这个秋季你招了100个学生，一个学生以净收入400元算，10个学生就是4000元，100个学生就是40000元。比你当老师不知强多少倍了！

　　招一个就报名一个——

　　你招到了学生后，你就可以让他在你那里报名了，学生首先要交50元的报名费和500元的预收费，你把费交给了公司，公司就把录取通知书给你，你就可以给他们填发录取通知书了。你就给学生交代好，某月某日几点钟在什么地方等，如果你招的人多，公司就包个大车来接，如果你招的学生少，你就领着他们坐公共汽车直接到学校，交给学校的老师。

　　务必紧跟学生——

　　你要特别注意，招了学生后，你要寸步不离跟着你的学生，特别是从录取后，带着学生坐车到学校，直到学生交了学费，正式成为该校的学生后，你才可以离开。因为，在这些学校也有不少招生贩子，他会趁你不注意时，把你招的学生抢走，那你几十天的辛苦就前功尽弃了！

　　总之，当招生老师要走进千家万户，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

　　B招生贩子摆起地摊

　　目击招生

　　正是一个赶场天，闹嚷嚷的街头有人招生

　　记者以招生贩子的身份来到大足县境内数所中学招生，都被学校门卫和老师拒之门外。

　　6月8日，大足县石马镇逢场天，集市上熙熙攘攘，在离大足县职业高级中学不远的一个门市，几个学生正向一个农村妇女咨询报考学校的情况，门市前挂着的招牌上写着“渝西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城区教学部，重庆益才学校报名处”。

　　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农村妇女用很浓的当地口音宣传：“……我专门到学校去看过，每个教室一个大彩电，连阶梯坎都摆着大彩电……中专毕业后就分到北京，保安分到市里的公安局……”“我绝对不骗你，我就是本地人，我的店开在这里，我的户口在这里，我又搬不了家，我骗了人你们可以来找我！”为了让我们相信她的话，她翻箱倒柜找出身份证，“大足县石马镇某某村某组，王弟群”。

　　记者问：“招一个学生有多少好处？”王弟群：“没有，我们是学校给我发工资，一个月500块。”

　　接着，她又拿出一叠填得满满的报名表给我们看，告诉我们，已经有11个人报了名。她说，如果你对我们怀疑，你可以打电话给学校招生办的黎老师，你直接向他报名都可以。她拨通了黎老师的手机，然后把手机递给记者，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黎自称是渝西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城区教学部招生办的老师，“学校条件很好，毕业保证分配，你可以到学校来参观……三年制全部交费只要7000多元，在校读两年，第三年带薪实习。王弟群那里是学校设的一个报名点，你要报名，可以在王弟群那里报名，也可以我到石马镇来！”

　　王弟群拿出一张报名表给记者：“先把名报了吧？”记者借故推辞。

　　6月13日下午，记者以家长身份打电话给渝西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城区教学部招生办，一位姓李的女士向记者证实，王弟群报名点是该招生办委托的报名点。

　　走访学校

　　招生贩子难进学校，他们只好摆地摊了

　　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中学校长一听到记者要采访招生贩子一事时，连喊“头痛”。

　　他说，每年一到招生季节，招生贩子一拨一拨地往学校钻，有时一天要来四、五拨，他们大多找班主任老师或直接找学生，招一个学生，招生贩子就给老师300元—800元的宣传费。有的老师不把心思放在教学上，却帮助招生贩子招生，这不但影响了教学质量，搅乱了教学秩序，更可恨的是，招生贩子向学生欺骗宣传，夸大宣传，误导学生，有的学生听信了，可到学校一看，却是两码子事，退学回来，却无法找到招生贩子退钱，耽误了学生前途。

　　他告诉记者，由于不少学校拒绝招生贩子进校，这些招生贩子赶场天就在街上摆地摊宣传。

　　C工商查处招生公司

　　现场查处

　　经调查，“招生公司”涉嫌非法招生

　　6月9日上午，记者向大渡口区工商局长熊方圆举报，熊局长当即安排工商局执法人员来到大渡口区图书馆内的“渝艺”公司。

　　在现场，记者发现，“渝艺”和重庆市渝艺实业公司在同一间大办公室，在办公室，执法人员查到了“渝艺”与重庆荣昌机械技工学校签的联合办学协议或委托培训协议，查到了重庆市渝艺实业公司与望江技校签的联合办学协议和委托培训协议，还查到了有的技校的新生录取通知书。

　　“渝艺”负责人李斯介绍，“渝艺”2003年底才开张，和望江技校、荣昌机械技工学校等6所学校签了联合办学协议（或委托培训协议），但至今还没有招到学生。他说，此前，他在重庆市渝艺实业公司内做招生工作，据其了解，从2000年起，重庆市渝艺实业公司从事招生和就业，几年来为联办学校招生2000多名。

　　“渝艺”营业执照明确经营范围是“教育咨询服务，升学指导”，经营范围没有“招生和就业”，执法人员认为涉嫌超范围经营即非法经营。同时，经执法人员调查，重庆市渝艺实业公司的经营范围也没有“招生和就业”，同样涉嫌超范围经营，其招生行为涉嫌非法招生。

　　不服查处

　　“专业招生公司”负责人称，我们是和学校联合办学

　　李斯认为，目前中专技校自主招生，学生自主择校，招生市场竞争激烈，学生和家长对各个学校的专业、师资前景等不清楚，家长很难选择适合学生读书的学校，“专业招生公司”能很好地帮助学生择校；同时，“专业招生公司”直接和企业打交道，处在市场前沿，具有就业优势，其联合办学模式能使学校够根据市场需求进行“订单式培养”，适应市场需要来制定教学目标和教学计划，开设专业，真正体现按需施教，使毕业学生的就业率和稳定率高。

　　李斯向执法部门介绍，在联合办学中，公司利用自身优势，主要负责招生、就业等，学校负责教学；费用上，该公司受学校委托代收学生的费用，全部交给学校，学校再返一部分给公司。公司除去招生宣传、组织就业等费用外，每招一个学生可净赚约500元。

　　据介绍，公司有招生办和就业办两个部门，招生办在联办的学校设办事处，负责学生的日常管理、联络和接待，此外有大约500到600名招生老师，分布在合川、綦江、万盛、黔江等学校，从事招生，根据具体情况，招生老师每招一个学生，公司就给他700元——800元（不含差旅费）费用。

　　一位“专业招生公司”负责人对记者说，希望不要把他们这样的公司称做“专业招生公司”，这样的称呼是“误导”，是往联合办学模式上泼污水。

　　D各职能部门齐声说不

　　一致表态

　　专业招生公司危害学生、学校、社会，应坚决取缔

　　市招办成招中招处——

　　该处有关负责人认为，“专业招生公司”以赢利为目的，为少数学校服务，在招生中，为了给联办的学校招到更多的学生，就有可能存在欺骗行为，如欺骗宣传和夸大宣传，对学生造成误导，影响和左右学生的选择，从而影响学生一生的发展；另外，“专业招生公司”为抢生源采取各种手段，如给老师好处费，使有的老师不是把心思放在教学上，而是放在招生赚钱上，甚至发生过招生贩子为抢生源而大打出手的情况，影响了招生市场，搅乱了教学秩序；其三，在学生交的费用中，相当一部分给了“专业招生公司”，这挤占了教学资源，使学校组织教学活动，购买教学资源受到影响。

　　该负责人认为，非法招生中介（即“专业招生公司”）危害学生、危害学校、危害社会，应该坚决取缔。

　　市教委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处——

　　该处负责人同样坚决反对非法招生中介，也坚决反对生源学校及老师和非法招生中介接触。他认为，这影响了学生家长和学校的利益，加大了招生成本，扰乱了教学秩序。

　　该负责人说，中职学校到了区县后，不能扰乱生源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不能直接到生源学校宣传招生，应主动和当地教育行政部门衔接，在当地教育行政部门的统筹下开展宣传招生工作。

　　他说，生源学校一定要在当地教育行政部门的统筹下，为中职学校提供生源，学校应充分尊重学生和家长的自愿，尊重他们选择学校的自由权和自主权，不能搞包办，不能搞误导，更不能把生源学生当作商品待价而沽。

　　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职业技能开发处——

　　该处负责人鲜明表示，坚决反对技校与这样的非法招生中介（包括“专业招生公司”和招生贩子）“联合招生”。他认为，这样做，提高了招生成本，加大了教学成本，把负担转嫁到学生头上。

　　最后他说，其实这种现象已存在四五年了。 （记 者 张少科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