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厌倦了听着可口可乐的广告语生活，厌倦了大公司创造的陈腐的东西，厌倦了永远跟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我们是个体，不是芭比娃娃的肯特”
记者◎曾焱
阿丽奥娜“入侵”
选美比赛受到的关注度其实还是有限的，6月2日在厄瓜多尔落幕的2004环球小姐决赛是个例子。号称有75个国家的10亿观众观看了现场转播，事前事后供应媒体的八卦聊资和前不久戛纳电影节相比却差了一截，尽管这届电影节已被认为平淡无奇。澳大利亚小姐珍妮弗·霍金斯胜过其他80多个美女，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惜像往年一样，大多数人要么记不住她的名字，要么连同她那张标准化的金发美女面孔一起，忘得干净迅速。本届大赛承办方美国公司Firebird Production说不定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波澜不兴，不如让那个俄罗斯女孩阿丽奥娜来凑凑热闹，本届环球小姐的人气和媒体关注度也许会大不相同。
阿丽奥娜完全是在各国推选阶段发生的一个“意外”，但这个女孩有本事让俄罗斯赛区单调的美女秀变成一场有声有色的全民运动。以邻家妹妹的标准，15岁的阿丽奥娜虽然平常，但也不算难看:身高1.64米，体重60公斤，略微超标。但要是相对于她在今年四五月份担当的那个角色，阿丽奥娜的出现就构成了一次“事件”——这个圆乎乎的女中学生差一点成为赛区冠军，代表俄罗斯飞往厄瓜多尔参加全球美女大比拼。如果真和一群用90-60-90标尺严格丈量过的高挑美女同台走秀，阿丽奥娜将无异于“入侵”这个标准化王国的外来物种。
从头到尾，阿丽奥娜出现在环球小姐候选人之列充满了戏剧性。如果按照惯例，以选手自己报名评委会层层筛选的方式，相貌平平的阿丽奥娜和任何选美活动都不会发生关联。偏偏为了聚拢人气，俄罗斯赛区今年破天荒地决定不设评委会，把挑选俄罗斯美女参加一年一度环球小姐大赛的活动搬到网上进行，所有合乎报选条件的年轻女孩都可以把照片和简历贴到官方网站Runet上面，由网友投票决定谁能胜出。接下来是阿丽奥娜一个男同学突发奇想，恶作剧地把她的照片悄悄发了上去。一连串意外就此开场:第一天，阿丽奥娜的访问点击率即猛升到1万人次，照片下面贴满了赞美的评语。再过几个星期，当阿丽奥娜听到消息上网查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得了4万票，排在第一位，而那些自恃拥有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小姐反被远远抛在后面，她懵了。网站负责人也懵了，先是以为计票中心出了技术故障，等到发觉众网民“居心不良”，只好接受事实。美国公司听说俄罗斯主办方真的准备承认网上评选结果把阿丽奥娜送到厄瓜多尔来，对于可能出现的场面他们完全失去了想象力，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事后Runet网站选拔人伊万·扎索斯基描述说，为了安慰惊慌的美国合作方，他不得不在电话里花上几个小时，告诉他们情形没有那么可怕。问题解决依然是戏剧性的方式:阿丽奥娜只有15岁，属于未成年人，不符合法定参赛年龄。在俄罗斯报刊公布阿丽奥娜真实年龄那天，主办方总算舒了一口气。一个叫库斯托娃的21岁姑娘替代了阿丽奥娜，1.80米，55公斤，完全符合美女标准。不过，阿丽奥娜得到了主办方发给的“最受欣赏奖”，照片也被保留在网站上，就在新任俄罗斯小姐大照片的右边。
反芭比运动
4万张选票，当然不仅仅是恶作剧的成果。从阿丽奥娜的照片贴上网站那天起，她就变成了一个象征，所谓思想者从中各取所需:反全球化人士，女性主义者，反选美斗士。“一个普通少女的一张普通照片”，一时间为俄罗斯人开启了新的全民运动。在Runet网站上，是否为阿丽奥娜投上一票成了最热门的话题，网友们发送的口号是:对芭比娃娃说不，投阿丽奥娜一票。支持者一度为阿丽奥娜建了自己的个人网站:www.stopbarbie.org，并且正式发表网站宣言。在宣言中他们写道，“反对物欲的社会，反对职业镜头前虚假的表情，反对人为制造的美丽标准”，这就是投阿丽奥娜一票的最好理由。
对芭比说不，这个口号吸引了大批的网友。从1959年3月9日第一个金发美女娃娃在美国问世起，芭比的形象在45年间影响了150个国家，据说是每一秒钟全球就有3个芭比制造出来。在几代追随者的眼中，芭比代表了一个虚拟的社会，永远年轻性感富有:她当过明星、教师、工程师，她有同样漂亮的家人和朋友，有英俊男友肯特，最要命的是她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可以换来换去，世界上所有的名牌服饰都为她做过设计，有一份统计说，芭比和她朋友们穿过的时装加起来有将近10亿件。而在芭比的反对者看来，这个面容艳丽凹凸有致的娃娃就是女性虚假美的代表，是驱使女性用商业包装身体和思想的源头。“她们混在一起的时候都分不出来谁是谁，在镜头面前的发嗲和笑容都那么雷同”，这句话用来描述柜台里的芭比娃娃和镜头前的候选美女，都无不可。反对选美活动的人，将选美规定的三围标准35-23-35也归罪于芭比，认为是芭比娃娃在全世界范围的批量生产物化了对女性美的评判标准。曾经有人推算过，如果按比例将芭比放大成真人，她将是一个5英尺9寸高、110磅重的美女，有着39-18-33的三围，也就是说身高1.7米左右，腰围还不到50厘米。一个好事之人在网上说，他量过家里的一只猫，该猫体形属中等水平，腰围也有15.5英寸。
另外一批支持者表示，给阿丽奥娜投一票，也意味着反对美国文化侵蚀全球。阿丽奥娜在莫斯科和一些反全球化组织的成员见了面，虽然她从前对这些组织一无所知。他们送给阿丽奥娜一件大红的T恤，上面有她的画像，看上去和著名的切·格瓦拉恤衫有几分相似，仿佛一夜之间成为女英雄，旁边写着一行字:“芭比无干涉”——这是西班牙内战中反法西斯的口号，现在被反全球化人士广泛使用，意思是不要踏过我的国界。一个支持者在网上说，“我们已经厌倦了听着可口可乐的广告语生活，厌倦了大公司创造的陈腐的东西，厌倦了永远跟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我们是个体，不是芭比娃娃的肯特”。腼腆的稀里糊涂被推到台前的阿丽奥娜在接受报纸采访时说，她很高兴能够受到网友的拥护，虽然她不能全部理解他们说的话。
目前有关阿丽奥娜选美事件的最高评价是，据俄罗斯小姐选委会分析，这个运动代表了俄罗斯抗议文化的起端。若是和1999年有人在伦敦向环球小姐决赛场内丢面粉炸弹的事件相比，阿丽奥娜带来的就是一场“非暴力不合作”社会运动了，虽然只有那么几天。
